第三章 不敢忆衡阳(1944年4月~1944年12月)(第45/67页)

黑濑决定进行夜袭。

晚10点,黑濑接到饭岛和东条“准备完毕”的报告,但该冲锋的时候又掉了链子,不仅仅是右翼的东条,就连左翼的饭岛也没发起冲锋。过了一会儿,黑濑接到饭岛的电话:“少将!没能发起进攻,除了现在的士兵有畏敌心理外,还跟中、小队长全部战死有关,事实上,已经组织不起夜袭了。”

就在黑濑束手无策时,又接到师团长岩永的电话:“解除饭岛大队的配属,归师团直辖,重新调往外围阻止重庆军救援衡阳!”

饭岛大队又走了。

这说明在衡阳外围打援的日军兵力吃紧了。

饭岛带人走后,黑濑把东条叫来,下令道:“你部需要单独发起冲锋。”

东条是7月23日才由野战补充队转到现职的,没什么作战经验。进入野战补充队前,在国内当小学校长。对他来说,距离第一次当兵已经是很遥远的事儿了。“一号作战”开始后,由于兵力不足,他作为后备役人员被征召入伍,这一年已经50岁了。

接下来,东条校长硬着头皮率部冲锋时,被一枚子弹射穿脖子。

至此,中国守军先后射杀了黑濑联队的六个大队长:三个原装的,三个代理的!

东条身后的两个中队长,也先后重伤。现在,黑濑的工作就是不停地任命代理大队长、代理中队长。第1机关枪中队长藤田贞明中尉代理第1大队长;第2大队副官堺靖男中尉代理第2大队长;第3大队队副西口克己中尉代理第3大队长。这几个人,已经不是第一次代理大队长了。

藤田和堺两中尉向黑濑请命,入夜后再攻苏仙井。经历了东条的胆怯后,两个青年中尉的主动精神叫黑濑很欣慰。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是黑濑万万没想到的:在晚上9点过,守军的一枚炮弹打来,正在一处建筑物开会的藤田当即毙命,堺则身负重伤。

这样的话,在黑濑联队里,具有大队指挥经验的,就剩下半年多以前首破常德的西口克己中尉了。

终于恼羞成怒的黑濑遂决定,如果西口冲锋再失败,他将以刚刚晋升少将的身份,亲自举着联队军旗,向衡阳发起最后的冲锋。没有人挡着他,如果不怕中国守军的子弹,那就来吧。当天夜,其实已经有些胆怯的黑濑,下令将在张家山的军旗秘密前移。据说,残余的鬼子们得知这件事后,整个全联队(其实也没几个人儿了)有一种悲怆的情绪在弥漫。

预10师曾京第28团扼守的五桂岭北翼、接龙山和岳屏山遭日军猛烈攻击,这一线完全被浓浓的硝烟所笼罩,在枫树山受伤未下火线的第2营营长余龙因重伤而阵亡,第3营代理翟玉岗营长亦二次受伤。用迫击炮连长白天霖的话说:“此时也,我官兵唯有用之烈如火的战志,面对敌人猛烈无比的攻击,以手榴弹与刺刀粉碎敌人波浪式的冲锋,浴血死战,寸土必争。碉堡垮了,武器毁了,人被埋了,但只要有一个未死者从灰烬中振臂高呼,无不创痛皆起,以一当十,以百当千,与敌人拼到底,和阵地共存亡。”(白天霖:《抗日圣战中的衡阳保卫战》)

接龙山出现危情后,在城西司前街第3师师部的周庆祥亲带工兵连逆袭,又夺回了阵地。刚返回师部时,即遭日军炮袭。周庆祥的两耳,自此被震得半聋。

就在这一天,周庆祥也被授予青天白日勋章。

日军久攻不下的西禅寺已陷落在即。后来第116师团第120联队老兵编有《血泪的记录:岚兵团第120联队史》,其中记载了联队长儿玉的一段回忆:“登上梯子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地滚落下来,我官兵伤亡累累,前后怒号,有的军官亲自拿起轻机枪,顶在腰上进行射击……”

鬼子困顿如此,更可想象西禅寺的中国守军之奋战的身影。

第3师第9团赵寿山第3营残部几乎全部战死。第3师搜索连仅有的30多人作为增援部队,冲上必死之地西禅寺。

天马山那边手榴弹爆炸声此起彼伏。

此前,第34师团针谷支队曾侥幸攻占萧家山的一个山头,所以派过去夜袭天马山的大队晃晃悠悠,直到从三面遭守军手榴弹攻击后,才明白过来这里是衡阳。第3师第9团长萧圭田将预备队军辎重团的一个营顶上山,这里也就成了此时衡阳防御中守军兵力最多的地方。在天马山,中日两军互投手榴弹,用日本人的形容,爆炸的光芒如“焰火大会”。

城西北,从演武坪到青山街,首入战场的毛利末广第58师团以“攻城专家”的姿态投入有生力量,第一次冲锋即在青山街撕开口子,小西门危在旦夕。激战中,第3师第7团团长鞠震寰受重伤,仍躺在担架上指挥战斗。刚从接龙山驰援回来的周庆祥,带着卫士排和军部卫士等70多人再援青山街,在暗夜中又将日军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