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敢忆衡阳(1944年4月~1944年12月)(第46/67页)

8月5日下午3点,方先觉召开紧急会议。

军参谋长孙鸣玉和周庆祥、葛先才、容有略和饶少伟皆在场。

周庆祥又一次提出突围。方先觉还没说话,参谋长孙鸣玉就表示反对了,认为凭借现有武器和所剩弹药,根本没法完成突围,并再次提到余程万突围后的下场。孙鸣玉似有自己的想法。方先觉接下来表示,不能扔下城里无法转移的数千名伤员:“必要时,大家都来军部,我们一起死。”

同时,方先觉下令:每个师长身边只需留四名卫士,其余的全部顶到第一线。

8月5日天黑后,湘江东岸第13师团伊藤联队的两个大队整装待发,准备午夜时强渡湘江。攻击前,他们发现江水中漂浮着大量油质的东西。横山勇得知后,立即想起常德之战第3师团渡河时差点遭火攻的事儿,判断守军朝江里倾倒了工业用油。横山还是比较疼第13师团的,下令取消了东面的步兵进攻,只向对岸提供炮火支持。

到6日,第190师一个连扼守的北门外阵地和第3师第7团王金鼎第3营扼守的小西门外阵地已成为战斗最激烈的地方。

新投入战场的毛利师团攻击不息。

北门外,演武坪有三道阵地,阵地前是数百米的空旷地。

毛利第58师团独立步兵第96大队长中西福松把大队分成四部分,一线一个中队,二线即大队本部,三线一个中队,四线一个中队,也就是说大队本部直接放在了一线尖兵中队后面。由于没有遮挡物,日军在入夜后,一点点匍匐前进,但还是被第190师守军发现,随即用仅存的迫击炮进行切割式轰击,各段日军遂陷入不能自如动转的状态。守军又将演武坪一侧的屋舍点燃,大火将整个阵地照得如同白昼,匍匐前进的日军完全暴露。

大队长中西立即命令日军装死。

守军照旧炮击枪射,日军尖兵中队死亡殆尽。

中西见装死不成,跳起来舞刀冲锋。守军机枪声更是猛烈。

这个大队的日军,通过空旷地后,中西大队残部进至北门护城河前(宽10米、深2米)。北城附近有个医护点,有守军伤兵数百名。可行动之轻伤员为寻觅食物,在夜间用门板搭成便桥,去敌前阵地寻野菜,回来时忘记把木板去掉,遂被日军利用,冲过护城河。营长鹿精忠率部逆袭,但已堵不住日军,他们经北门,冲入衡阳街市。

这是8月6日深夜的事。

另一侧,相乐独立步兵第93大队攻击小西门,在一片喊杀声,中日两军陷入最后的死战。担架上的第7团鞠震寰团长重伤殉国,王金鼎营长亦身中数十弹阵亡。在战斗间歇,王营长遗体得以火化,第2营营长侯树德营长腰悬王营长的骨灰袋继续与敌激战。相乐大队也做敢死冲锋,扔下上百具尸体后,在混乱中冲入小西门。

北门和小西门洞开后,再想堵就不好堵了。

冲入衡阳北门的中西大队,用一个分队控制了附近的制高点天主堂。

方先觉把身边仅有的特务营的一个连的残部派出去,还是曹华亭任营长。在带人路过县政府时,一行人遭天主堂楼顶上日军的掷榴弹袭击。曹营长带人掉头转攻天主堂的日军。多少年后,在多种衡阳阵亡校尉名单上没有曹营长的名字,估计是他劫后余生了。但一个偶然,在曹营长家乡网站的烈士栏,我看到了这样一行字:“曹华亭,1918—1944,城关镇杨岗村人。”

那一刻,让人热泪长流。

曹营长是河南濮阳台前县人。

正如前面说的那样,去城外五里亭接应所谓援军的曹营长,是最有机会逃离衡阳的。但壮士却选择了另一条路,这是一条令他内心安宁之路。

城中混战开始后,方先觉把军部剩下的幕僚杂勤派往各个街口,又急调沿江守备饶少伟暂编54师,将其加强营一分而三,调至城西司前街、苏仙井、接龙山北翼,作最后的扼守。到8月7日拂晓,北城枪声不息。几个小时前,按葛先才在回忆录中的记述,周庆祥来到了他的师部。交换战况后,周庆祥问葛先才对战局有什么观感。

葛先才说:“已经没有续战能力了,目前只是苟延残喘。”

葛先才认为,仅有之战力即将耗尽枯竭,第10军最后悲惨的结局即将降临。但同时,他又表示,只要一息尚存,必与敌拼至最后时刻,尽人事而听天命。

葛先才说:“个人生死荣辱,已置之度外。”

周庆祥则表示,第10军即将失去杀敌能力,弹药亦将尽,而且没有补充。现日军已突入城中,再无法堵住。日军攻衡阳旷日持久,伤亡惨重,必对第10军恨之入骨,担心城破后,日军通过屠杀进行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