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敢忆衡阳(1944年4月~1944年12月)(第43/67页)

一句话,阵地一次次被日军的炮火和飞机摧毁,守军一次次将之最大限度地抢修,依之而再战。

小西门一度出现险情,容有略拎枪督战,又化险为夷。

进入8月后,衡阳之惨烈与凄苦,已到了非语言可以形容的地步。

举个例子:预10师工兵连连长黄仁化阵亡后,被部下收殓于一口棺材中,但很快棺材就被日军的炮弹炸飞。部下又寻得一根尸骨,将之装在瓦罐里,但瓦罐在当晚又被日军的炮弹炸飞。被打得陷入魔怔般的日本人,最后冒险地把野炮推至守军阵地前百米内进行射击。

两天前的7月31日,方先觉给蒋介石去了一封电报:

本军固守衡阳,将近月余,幸我官兵忠勇用命,前赴后继,得以保全,但其中可歌可泣之事实与悲惨壮烈之牺牲,令人不敢追忆!自开始构工,迄今两月有余,我官兵披星戴月,寝食俱废,终日于烈日烘炙雨浸中,与敌奋战,均能视死如归,恪尽天职。然其各个本身之痛苦,与目前一般惨重,职不忍详述,但又不能不与钧座略呈之。一,衡阳房舍,被焚被炸,物质尽毁,幸米盐均早埋地下,尚无大损失。但官兵饮食,除米及盐外,别无任何副食;因之官兵营养不足,昼夜不能睡眠,日处于风吹日晒下,以致腹泻腹痛,转而痢疾者,日见增多,即无医药治疗,更无部队接换,只有激其容忍,坚守待援。二,官兵伤亡惨重,东抽西调,捉襟见肘,弹药缺乏,飞补有限。自昨三十日晨起,敌人猛攻不止,其惨烈之战斗,又在重演。危机隐伏,可想而知,非我怕敌,非我叫苦,我决不出衡阳!但事实如此,未敢隐瞒,免误大局。

两天后,蒋介石复印多份的亲笔信再次被空投于衡阳城,内容令人失望:

我守衡阳官兵之牺牲与艰难,以及如何迅速增援,早日解危围之策励,无不心力交瘁,虽梦寝之间,不敢忽之。惟非常事业之成功,必须经非常之锻炼,而且必有非常之魔力,为之阻碍,以试验其人之信心与决心之是否坚决与强固。此次衡阳得失,实为国家存亡之所关,决非普通之成败可比,自必经历不能想象之危险与牺牲。此等存亡之大事,自有天命,唯必须吾人以不成功便成仁以一死以报国家之决心赴之,乃可有不谠一切,战胜魔力,打破危险,完成最后胜利之大业。上帝必能保佑我衡阳守军最后之胜利与光荣。第二次各路增援部队,今晨已如期到达二塘、拓里渡、水口山、张家山与七里山预定之线。余必令空军掩护,严督猛进也!

7月下旬的蒋介石,一面关注着衡阳战事,一面在黄山官邸召开了整军会议。

事情的由来是蒋介石偶然得知并现场目击被抓的壮丁遭到军官的虐待,长官玩忽职守、尸位素餐。在日军“一号作战”攻势下国军的大溃败、衡阳围城未卜以及美国人的逼宫的各种压力下,怒火浇头的他立即下令枪毙了兵役署署长程泽润中将,对作为上级主管部门负责人的军政部长的何应钦也是一顿大骂。

会议上,蒋介石说了这样一段话:“自从这次中原会战与长沙会战失败以来,我们国家的地位,军队的荣誉,尤其是我们一般高级军官的荣誉,可以说扫地已尽。外国人已经不把我们军队当作一个军队,不把我们军人当作一个军人!这种精神上的耻辱,较之于日寇侵占我们的国土,以武力来打击我们、凌辱我们,还要难受!”

蒋介石在会上举了军政部购买的医用纱布出现伪劣产品的情况,说:“用这样的纱布为前方浴血的战士裹伤,伤口安能不感染?这是跟倭寇同谋犯罪!”

继续说那座孤城。

衡阳为伤兵止血的纱布快用完了。

被截留在衡阳的兵站医护长罗立三问方先觉怎么办,方说:“那只能把士兵的绑腿布解下洗后消毒来用了!”

伴随着伤兵越来越多,日军那边的医疗条件同样简陋并已经得了霍乱,其城北杨家坳野战医院内已有人因此死亡。这令横山勇极为恐惧,此时的他更急于攻占衡阳。从长沙而来的第58师团已经赶到城西北,第13师团相关部队也已进驻湘江东岸。他决定在8月4日从衡山出发的辎重部队到来之时作为第三次总攻击的日子。

8月3日战场寂静,衡阳处于一种无法形容的气氛中。

在衡阳城里,从各处转来的伤兵已经达到了6000人,重伤员超过1300人,除了苦苦呻吟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死亡和即将轰然而至的衡阳之结局。

转天,横山勇下令对衡阳发起第三次总攻。

总攻前,日本第5航空军对衡阳城外阵地和市区进行了最大规模的一次空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