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德国人和战争与和平中的大屠杀(第9/21页)

1959年,特奥多尔· 阿多诺撰写了一篇著名的论文《完成过去的作品意味着什么?》。通过这个问题,阿多诺想表达的意思是一个人如何能真正地与过去达成妥协?他认为过去只有在它的原因现在被克服的时候才能被掌握。这就是他的回答。他清楚地相信德国人没有完成这一任务,因此依然与未被把握的过去的定时炸弹生活在一起。根据他的观点:德国人通过这样的行为在心理上抑制了过去,背叛了未来。

受到心理抑制的事物的回归

阿多诺具有非凡的预见能力。这一事实被后来在西德发生的事件所证实。这些事件让被心理抑制的过去重新回到了日光之下。1959年到1960年的冬季记录了整个西德无数犹太教会堂的墓地受到了亵渎。过去再次抬起了它丑恶的头颅,它提醒德国人逃避不再是可能的。当平静的阿登纳时代在20世纪60年代初起开始退却,让路给社会冲突十年的时候,德国人再次面对奥斯威辛的幽灵。德国更年轻的一代没有亲身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他们要求他们的父母对第二帝国和他们的参与作出更好的回答。在西德,更年轻的一代越来越美国化和极端化,这引发了尖锐的代际冲突,并导致了政府机构,尤其是大学的广泛批评,在大学,保守主义和集权主义依然非常根深蒂固。无论怎样,20世纪60年代的社会紧张为更开放的思想论坛准备了道路,它也不幸地突然变成了暴力,痛苦地考验着西德的民主制度。

20世纪60年代年轻而极端的德国人,与其他西方工业强国——诸如法国、英国、美国——他们年轻的对应者十分相似,代表着一个普遍的反主流文化运动的先锋。这个运动反对老一辈人传统的、集权主义价值观。他们要求更大的个人自由、社会正义、国际和平。尤其在德国,他们同情的是政治左派。瓦尔特· 拉克尔认为,许多极端的年轻德国人是反集权主义的,带有无政府主义和马克思主义两种元素的混合。他们对纳粹主义没有记忆,这使得他们对“腐朽的”西德制度的抗议显得特别的奇怪和令人惊讶。正如一位德裔犹太人观察家所认为的,他们是在心理抑制和经济富裕之间长大的,从来没有必须通过斗争来赢得自由;信奉崇高的目标,但对此从没有强烈的精神依附关系。他们的政治激进主义对这位观察家来说只是“表面文章”。但是,这一判断并没有被大多数德国人所认同,他们通过要求严厉的压制,对年轻人的抗议作出了过激的反应。从道德的高标准去质疑父辈或祖辈的道德观是一回事,但是挑战战后德国社会的结构是另一回事。当一些1968年出生的人——之所以这样称谓,是因为1968年是抗议运动最猛烈的一年——求助于恐怖主义的时候,绝大多数德国人变得警觉起来,并采用会让纳粹骄傲的复仇性压制进行了报复。绝大多数德国的学生都反对巴德尔—迈因霍夫红色旅的恐怖主义,正如他们同样感到震惊的是遭遇到这个体制如此禁锢的攻击一样,这使得一些人想知道有多少思想褊狭的趋势和法西斯主义的倾向在德国社会依然活跃。

20世纪60年代一代人的动乱使他们再度关注被心理抑制的过去。1961年,艾希曼在耶路撒冷受审;从1963年12月到1965年8月,德国人一直跟随着20个主要罪犯在法兰克福因战争罪行受审的进程。跨国的聚光灯再次直接照射在过去德国的罪行上,并突出了导致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犹太人被大规模杀戮的制度程序上。年轻的德国人震惊地知道了数十万的父母和祖父母是如何深陷于大规模的杀戮。紧张的公共争论发生在延长对纳粹罪行期限的法规上。对一级谋杀期限的法规原计划在1960年失效,现在被延长到1965年,后来又被延长到1979年。这个国家的道德良心被许多充满争议的戏剧和小说所刺痛,它们涉及大屠杀,以及使得大屠杀成为可能的个人和制度的失败。最重要的文学作品给争论添加了燃料,它们是罗尔夫· 霍赫胡特的《代理人》(1963)、彼得· 魏斯的《调查者》(1965)、海纳· 基普哈特的《约耳· 布兰特》(1965)。历史学家也加入了这一争论,著名的有马丁· 布罗萨特、汉斯· 布赫海姆、赫尔曼· 格拉姆尔、赫尔穆特· 海贝尔、赫尔穆特· 克劳斯尼克、汉斯· 莫姆森、约阿希姆· 费斯特、卡尔· 迪特里希· 布拉赫尔,他们都对希特勒和国家社会主义撰写或编撰了深入而综合的研究论文。除了埃伯哈德· 科尔布的《卑尔根· 贝尔森》(1962)、海因茨· 赫内关于党卫队的杰出专著(1966)、乌韦· 亚当的《纳粹统治下犹太人政治学的研究》(1965)、卡尔· 迪特里希· 布拉赫尔对纳粹独裁性质的综合研究之外,德国学者几乎对与大屠杀直接相关的问题没有作出任何研究。甚至布拉赫尔关于纳粹主义综合性的著作,对最终解决方案也只贡献了13页,而全书厚达58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