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二帝国时期的德国人和犹太人(第12/19页)
在世俗的物质主义时代,由各种意识形态产生的攻击和仇恨的思想在不断增盈,其中包括帝国主义、民族主义和社会达尔文主义。因此,人们不应该对反犹太人偏见很快适应了新的潮流而大惊小怪。当然,仇恨是一样的,但是它的语言是民族主义或种族主义的了。犹太人被患有外国人恐惧症的德国人视为另类的民族,它不可能同化进日耳曼民族。因此极端的、种族倾向的民族主义的兴起破坏了早先犹太人可能属于日耳曼民族的信念。当欧洲,尤其是德国从宗教的反犹太主义转向部族净化的时候,犹太人可能就得不到一丁点同情和怜悯,因为皈依基督教甚至向国家宣誓效忠也无济于事。犹太人现在和未来都是犹太人,他们不可能成为德国的犹太人或犹太的德国人。对于一个种族主义者来说,这些都是矛盾的。根据种族主义的犹太恐惧症的观点,犹太人被“犹太人的血液”天生污染了,这种血液完全决定了他们的行为方式。正如彼得· 普尔策所言,不是道德让犹太人变坏,而是犹太人让道德变坏。普尔策恰当地把这一对犹太人仇恨增进的阶段称作“细菌学的”阶段。在一个种族意识越来越强的世界,犹太人对德国(雅利安)社会造成了生物学健康的威胁。从传统宗教的向种族主义的犹太恐惧症的转变,可以在诸如尤利乌斯· 朗本和欧根· 杜林这样有着高度影响力的作家的著作中清晰可见。
杜林和朗本视“犹太人的邪恶”来自“犹太人的血液”,而非犹太人的宗教和文化。正如先前所提及的,这一指控与达尔文的生物学,尤其是和优生学运动的出现,以及它对生产健康族群的许诺存有关联。德国学术界的成员开始放弃平等的理论,而支持可能存在于各种种族群体之间的天生不平等。语言也发生了变化,出现了生物学隐喻和灭绝性的词汇,诸如“寄生虫”“杆菌”“根绝”“灭绝”“根除”。例如,“根绝”通常是用于与消灭寄生虫相关的词汇。在对日耳曼民族加以纯洁的讨论中,几个种族倾向的代言人为灭绝犹太人辩护,认为它是最好的从德国人民中去除寄生介入者的方法。例如,拉加德拒绝把犹太人变为德国人的观点,认为这种观点是无用的办法。取而代之,他认为驱逐甚至灭绝的方法是最好的。拉加德在他的一本书里认为:“犹太人是寄生虫和杆菌,宣称人不能同旋毛虫和杆菌妥协,旋毛虫和杆菌也不会服从教育。要尽快和彻底地灭绝他们。”这些思想所产生的严重结果可能在1944年得到了显示,国防军发放了拉加德的选集,据说是给正在灭绝犹太人的士兵以支持和安慰。
具有影响力的经济学家和哲学家杜林,也传递了同样的信息。他坚持认为,犹太人是独一无二的物种,具有完全不同的民族信仰,因此不能同化进德国文化当中。在他各种论述犹太人问题的小册子里,尤其是在其好斗的《作为种族、道德和文化问题的犹太人问题》(1881)中,杜林把他自己展示为一个种族主义者和一个灭绝主义分子,他号召对世界的犹太人进行杀戮和灭绝,并且借助更高的历史法则使这类种族灭绝的思想合法化。朗本和杜林以种族排他性的思想模式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他们把犹太人设想为致命的外国有机物,他们把自己嫁接到他们德国人的主体上,因此必须通过外科手术加以去除,以拯救民族的身体。德国面临的现实和任何被犹太化的国家面临的现实一样。假如一个国家要作为一个健康的国家生存下来,就必须去犹太化。传统基督教的去犹太化的方法是通过洗礼,这是无用的,因为犹太人毁灭性的天性在遗传上就被固定下来,因此无法改变。这种种族的摩尼教先于纳粹运动,它的家谱是由欧根· 杜林、尤里乌斯· 朗本、保罗· 德· 拉加德、奥托· 鲍克尔,以及一批喧闹的种族倾向意识形态分子和官方授意的优生学倡导者所创建。
历史学家思考了这种刺耳且非理性信仰的原因,把它们归于一系列不同的但也相关的起源,比如部族的民族主义、新浪漫主义、种族主义。例如,乔治· 摩西很久以前就认为,相当数量的德国人,特别是那些属于保守主义的中产阶级和上层阶级,以及技能熟练的工匠,都深受正在出现的民粹主义意识形态的影响。这种意识形态把各种有关鲜血和土地的部族观点和新浪漫主义、种族主义的乌托邦结合起来。在某种程度上,正如有时人们所称谓的,这一新的种族倾向意识形态是现代化的反动;是由被疏离的知识分子和社会阶层发出的反冲,他们感到自己受到了现代资本主义和自由主义民主潮水的威胁。这一反冲带来各种异质的团体,比如民族主义的教师和他们的学生、农民、新浪漫主义的知识分子、边缘化的职业团体(没有竞争力的小店主、不被人需求的工匠、商店或者办公室的职员)、军刀铿锵作响的军国主义分子和他们在民众中的拥护者。正如奥托· 格拉高后来所说,对于他们当中的许多人来说,社会问题就是犹太人问题。这些团体不是面对正在出现的由大城市组成的世界,面对商业企业狂热的步伐,而是企图发动堂吉诃德式的反革命,旨在夺回更为原始的、根深蒂固的、他们想象在过去已经存在的世界。换句话说,他们珍惜的价值观属于前工业化的时代。他们围绕着土地和国家中的根深蒂固、社会等级,以及对受到时间尊敬的习俗和传统的遵从。根据他们的看法,犹太人体现了他们厌恶的一切:他们是城镇的居住者,并把自己当作现代资本主义和民主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