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犹太恐惧症的兴起:强迫症的进化(第11/21页)
依靠隐喻的延伸,对亚哈随鲁的诅咒当然是对整个犹太民族的诅咒,不仅是他们的顽固,而且是他们魔鬼般的天性。在一个魔鬼对于民众来说是现实的时代,民众相信魔鬼是存在的,因为他们相信极端的邪恶是存在的,不信仰上帝的人或者犹太人必然和魔鬼联盟。假如耶稣是救世主,犹太人可能等待的唯一的人就是反基督者。就是以这种方式,基督教的作家散布着这样一个传说:犹太人是反基督者的支持者。在最后的日子里,犹太人这种对基督的拙劣模仿将复兴神殿,短暂地主持新的犹太帝国,直到被基督徒毁灭。根据罗伯特· S.维斯特里希的观点,反基督者的神话来源于十字军东征时代对犹太人的屠杀,预示了控制20世纪30年代德国人的千禧年思想,这种思想把阿道夫· 希特勒当作了德国的世俗基督,他将清除德国的恶之源——犹太人。
人们可能已经发现,在《新约》和早期教会神父的作品中,犹太人和魔鬼就被联系在一起,比如在尼撒的格里高利或者圣约翰· 克利索斯托的作品中,犹太人的集会是撒旦集会的化身。将犹太人魔鬼化的一个重大结果是,基督徒施加在犹太人身上的恐惧和仇恨的冲动得到了投射。在中世纪的民间传说和艺术作品中,犹太人有时被描绘为母猪,皮肤黝黑、鹰钩鼻子、卷毛头、气味污秽。在各种木刻当中,他有着魔鬼的尾巴和山羊胡子,骑在一头雄山羊身上。犹太人被视作巫师和魔术师,能够施展各种妖术。在一个基本上未开化的世界里,这些肖像画对愚昧的民众产生有力的冲击,他们基础的信息来源要么是口口相传的文字,要么是视觉艺术。让我们来审视一下历史上的视觉文献:《埃塞克斯郡的名录》(1277)将亚伦描绘为魔鬼的儿子;16世纪著名的系列印刷品《犹太人的浴室》描绘了魔鬼在浴室里支持犹太人;17世纪的印刷品显示了魔鬼参加了犹太人的集会,并参与了犹太人的仪式;无数的卡通画将犹太人描绘成鹰钩鼻、丑陋、斜眼、不断算计着恶毒主意的人;菲利浦· 鲁普雷希特在尤利乌斯· 施特赖歇尔的《冲锋队》杂志中使这种诽谤的艺术登峰造极。总之,在审视这种巨大的、累积的、仇恨犹太人的视觉题材时,人们不应该惊讶于陈旧的犹太人形象被作为现实接受下来。
假如犹太人是魔鬼的门徒,那么他们必然拥有某种相关联的性格特征。例如,因为魔鬼散发着污秽的气味,犹太人也必然散发出恶臭。魔鬼最为著名的肉身之一是靡菲斯特(Mephistopheles)。尽管这一名称不是中世纪的,但是它来自希腊语各种各样的词素——mē是“不”的意思,phōs是“光”的意思,philos是“爱”的意思,即他不是爱光的人,是堕落天使路西法的拙劣模仿者。靡菲斯特这个词最有趣的词缀是mephitic,在拉丁语中,它是尖刻的、硫黄味的、恶臭的意思;在希伯来语中,tophel是说谎者的意思。当然,魔鬼是这一切的统称,犹太人的含义也是如此。因此,假如魔鬼散发着恶臭,犹太人也是如此。事实上,人们相信犹太人散发着恶臭,这一信念非常强烈,持续数代不退,这促使德国的学者研究犹太人屁的特性和来源。纳粹种族主义者汉斯· F.京特强烈地秉持这一信念,并承诺借助化学分析研究这一问题。
正如莱昂· 波利亚科夫所揭示的那样,这其中还有大量的性影射。犹太人被显示出十分具有男性气概,十分沉迷于肉欲,因此对把精神纯洁、不受欲望影响作为拯救前提的基督徒形成了致命的威胁。魔鬼是物质的王,他利用人的身体作为诱惑的工具。基督徒的理想是耶稣和圣人的理想,他们超越了身体的物质诱惑,渴望精神的纯洁。众所周知,性的放弃在基督徒的信仰中是最崇高的理想。相反,性的沉迷被斥责为邪恶。为了使信仰神圣化,教会为所有性的表达盖上了羞耻的面纱,排除了色情的词汇、意象、行为和人,它们的信仰是:“对上帝的爱优于男女之间的爱,贞洁高于婚姻,处女比妻子神圣。”身体经常被贬为污秽和令人厌恶的物体,是许多贪欲或难以控制的欲望的温床。作为性欲的中介,身体能够与其他身体发生关系,结果是严重阻碍了人与上帝的关系。魔鬼被强烈地认为是“性欲象征性需求”的来源,这些需求使得基督徒没有把自己奉献给上帝。
在魔鬼之后到来的是淫荡的犹太人,这解释了犹太恐惧症一直显示出强烈的性色彩的原因所在。事实上,把性行为投射到恶魔或犹太人身上,可以解释为将自身禁忌的冲动外在化,这些冲动不仅是性的,而且可能也是被掩饰的对妨碍教会和上帝的权威抗议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