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原堂论文卷上(第8/12页)

谷永/救陈汤疏

自刘向上疏后,廷寿封蒙城侯,汤封关内侯。至成帝时,匡衡复奏汤前收康居财物,坐免官。又汤上书言康居侍子非王子也。按验实为王子。汤下狱当死,谷永上此疏救之。

臣闻楚有子玉得臣,文公为之仄席而坐;赵有廉颇、马服马服君,赵将赵奢也。强秦不敢窥兵井陉;近汉有郅都魏尚,匈奴不敢南向沙幕。由是言之,战克之将,国之爪牙,不可不重也。

盖君子闻鼓鼙之声,则思将率之臣。窃见关内侯陈汤,前使副西域都护,忿郅支之无道,闵王诛之不加,策虑幅亿忆,愤怒之貌,义勇奋发。卒兴师奔逝,横厉乌孙渡水曰历,横厉犹曰横行也,逾集都赖都赖,郅支城外之水名也,屠三重城,斩郅支首,报十年之逋诛,雪边吏之宿耻,威震百蛮,武畅西海。汉元以来,征伐方外之将,未尝有也。今汤坐言事非是,幽囚久系,历时不决。执宪之吏,欲致之大辟。昔白起为秦将,南拔郢都,北抗赵括,以纤介之过,赐死杜邮,秦民怜之,莫不陨涕。今汤亲秉钺,席卷喋血万里之外喋血,犹践血,谓足踏血而行也。其字应作蹀,不从口,荐功祖庙,告类上帝,介胄之士,靡不慕义。以言事为罪,无赫赫之恶。《周书》曰:“记人之功,忘人之过,宜为君者也。”夫犬马有劳于人,尚加帷盖之报,况国之功臣者哉?窃恐陛下忽于鼓鼙之声,不察《周书》之意,而忘帷盖之施。庸臣遇汤遇,待也。谓以庸臣之礼待遇汤也,卒从吏议,使百姓介然有秦民之恨介然,犹耿耿。非所以厉死难之臣也。

耿育/讼陈汤书

前谷永上书,汤得免。罢,复起为从事中郎,后又得罪谪徙敦煌,耿育上此疏讼之。

延寿、汤为圣汉扬钩深致远之威,雪国家累年之耻,讨绝域不羁之君绝域之君,谓郅支单于也,击万里难制之虏,岂有比哉?先帝嘉之,仍下明诏仍下,谓频下诏也,宣著其功。改年垂历,传之无穷。应是南郡献白虎,边陲无警备。会先帝寝疾,然犹垂意不忘。数使尚书责问丞相,趣立其功。独丞相匡衡排而不予,封延寿、汤数百户。此功臣战士所以失望也。孝成皇帝承建业之基,乘征伐之威,兵革不动,国家无事。而大臣倾邪谗佞在朝,曾不深惟本末之难,以防未然之戒,欲专主威,排妒有功,使汤块然被冤拘囚,不能自明。卒以无罪,老弃敦煌,正当西域通道。令威名折冲之臣古人以冲车攻城,故能御侮者,谓之折冲,旋踵其身,复为郅支遗虏所笑,诚可悲也!至今奉使外蛮者,未尝不陈郅支之诛,以扬汉国之盛。夫援人之功以惧敌,弃人之身以快谗,岂不痛哉!且安不忘危,盛必虑衰,今国家素无文帝累年节俭富饶之畜,又元武帝荐延枭俊禽敌之臣荐延,谓臣下荐达,而帝延纳之也。枭俊,谓枭雄俊杰之材,独有一陈汤耳。假使异世不及陛下,尚望国家追录其功,封表其墓,以劝后进也。汤幸得身当圣世,功曾未久,反听邪臣,鞭逐斥远,使亡逃分窜,死无处所。远览之士,莫不计度。以为汤功累世不可及,而汤过人情所有。汤尚如此,虽复破绝筋骨,暴露形骸,犹复制于唇舌,为嫉妒之臣所系虏耳。此臣所以为国家尤戚戚也。

刘安/谏伐闽越书

汉武帝初,闽越发兵击南越,南越上书告急。帝谴两将军将兵诛闽越,淮南王刘安上书谏之。

陛下临天下,布德施惠。缓刑罚,薄赋敛,哀鳏寡,恤孤独,养耆老,振匮乏。盛德上隆,和泽下洽。近者亲附,远者怀德。天下摄然,人安其生摄者,收敛之意。摄然,犹安然也。自以没身不见兵革。今闻有司举兵,将以诛越,臣安窃为陛下重之。越,方外之地,劗发文身之民也,劗,古翦字不可以冠带之国法度理也。自三代之盛,胡越不与受正朔,非强弗能服;威弗能制也。以为不居之地,不牧之民,不足以烦中国也。故古者封内甸服,封外侯服,侯卫宾服,蛮夷要服,戎狄荒服,远近异势也。自汉初定以来,七十二年,吴越人相攻击者,不可胜数,然天子未尝举兵而入其地也。臣闻:越非有城郭邑里也,处溪谷之间,篁竹之中,习于水斗,便于用舟。地深昧而多水险,中国之人,不知其势阻而人其地,虽百不当其一。得其地不可郡县也,攻之不可暴取也。以地图察其山川要塞,相去不过寸数,而间独数百千里,阻险林丛,弗能尽著,视之若易,行之实难。天下赖宗庙之灵,方内大宁,戴白之老,不见兵革。民得夫妇相守,父子相保,陛下之德也。越人名为藩臣,贡酎之奉,不输大内;一卒之用,不给上事。自相攻击,而陛下发兵救之,是反以中国而劳蛮夷也。且越人愚戆轻薄,负约反复,其不用天子之法度,非一日之积也。一不奉诏,举兵诛之,臣恐后兵革无时得息也。以上言闽越不宜用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