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1.调整表情(第16/22页)
“我倒不认为安妮小姐很穷。”
“没错,国王让她家致富了。”查普伊斯干笑了两声。“在这个国家,对一个姑娘提供的服务,通常都是提前付酬吗?”
“的确是的——你得记住一点——如果看到你在街上被人追,我会很遗憾的。”
“你给安妮小姐出谋划策吗?”
“我只是检查账目。对一位好朋友来说,这算不了什么。”
查普伊斯开心地笑了起来。“朋友!她是个女巫,你知道吗?她让国王着了魔,以至于他甘冒一切风险——哪怕是被赶出基督教世界,哪怕是下地狱。而我觉得他多少明白这一点。我看到过他在她眼皮底下时的样子,茫茫然不知所措,内心里七上八下,就像被老鹰盯上的兔子一般。没准她也让你着了魔。”查普伊斯向前探了探身子,把他的小猴爪子放在他的手上。“清醒过来吧,我亲爱的朋友。你不会后悔的。我所效忠的是一位最开明的君王。”
十一月: 亨利•怀亚特爵士站在奥斯丁弗莱的大厅里;他望着墙上那片红衣主教的纹章被涂掉而留下的空白之处。“他去世才一年,托马斯。可我却觉得很久了。人们常说,人老了以后,头一年跟第二年没什么区别。我可以告诉你不是这么回事。”
哦,得了先生,小姑娘们喊道,您还不是太老,还可以给我们讲故事呢。她们扶着他走到一把新的天鹅绒扶手椅旁,让他坐了下来。亨利爵士会是所有人的父亲,或所有人的祖父,如果他们可以选择的话。他任职于现任亨利国王的财政部,还有上任亨利国王的财政部;如果都铎王朝没有钱,那不是他的错。
爱丽丝和乔刚才去了外面的花园,想把猫抓住。亨利爵士喜欢看到一只猫受到全家人的宠爱;在孩子们的请求下,他会解释其中的缘由。
“很久以前,”他开口道,“在英格兰这块土地上,出现了一位残忍的暴君,名叫理查•金雀花——”
“哦,是那些叫这名字的坏人,”爱丽丝叫了起来,“你们知道吗,他们有些人现在还活着?”
大家笑了起来。“哦,这是真的,”爱丽丝嚷道,脸也红了。
“——而我,讲这个故事的你们的仆人怀亚特,则被那位暴君扔进了地牢,只能睡在稻草上,地牢里只有一扇小窗户,上面钉有栅栏……”
冬季来了,亨利先生说,可是我没有火;也没有食物和水,因为看守把我忘了。理查德•克伦威尔托着下巴坐在那儿听着;他跟雷夫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都朝他看来,他做了一个轻微的手势,以缓解往事的恐怖。他们都知道,亨利爵士在塔里不是被忘了。看守们把烧得白热的尖刀插进他的肉里。他们拔掉了他的牙齿。
“所以,我该怎么办呢?”亨利爵士说,“幸运的是,我的地牢很潮湿。我可以喝从墙上流下来的水。”
“那吃什么呢?”乔问。她的声音低而兴奋。
“啊,现在我们讲到故事最精彩的部分了。”有一天,亨利爵士说,我正在想,如果再不吃点什么,我可能就要饿死了,却突然注意到我的小窗户的光被挡住了;往上一看,猜我看到了什么?原来是一只猫,一只黑白两色的伦敦猫。“噢,小猫咪,”我对它说;它“喵”了一声,与此同时,它松开了自己带来的东西。它给我带什么来了呢?
“一只鸽子!”乔叫了起来。
“小姐,你要么自己当过囚犯,要么就是听过这个故事。”
姑娘们忘了他没有厨子,没有烤肉棒,也没有火;小伙子们垂下目光,想到一个囚犯用被铐住的双手撕开一摊长满虱子的羽毛,就有些不寒而栗。
“嗯,我躺在稻草上,接下来听到的消息就是,大钟敲响了,街上有人高呼,一位都铎!一位都铎!如果不是那只猫送来的礼物,我就不会活着听到那消息了,也不会听到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然后是亨利国王亲自在那儿叫道,怀亚特,是你吗?快过来受赏吧!”
这里有几分情有可原的夸张。去过牢房的不是亨利国王,而是理查国王;正是他监督着看守把尖刀烧烫,然后微侧着头,倾听怀亚特的惨叫;而在闻到烧焦的肉味后,他又怕脏似的走到一旁,命人把刀重新烧烫,再次使用。
据说小比尔尼在被处以火刑的前夜,曾经把手指伸到烛火上,并请求基督教他如何忍受苦痛。在受刑前自残,这可不够明智;不管明智与否,他想起了这件事情。“好了,亨利爵士,”茉茜叫着,“您得给我们讲讲狮子的故事,因为听不到的话,我们会睡不着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