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1.调整表情(第18/22页)

“我打算今年从宫中告老还家,”亨利爵士说,“我该写遗嘱了。我能指定你为执行人吗?”

“我非常荣幸。”

“把事情交给别的人我都不放心。你是我所知道的最可靠的人了。”

他笑了,有些不解;他觉得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是可靠的。

“我了解你,”怀亚特说,“我知道我们那位红衣老家伙几乎把你拖垮了。但瞧瞧你,能吃杏仁,嘴里的牙齿一颗不少,一家人都在身边,事业蒸蒸日上,连诺福克那些人都对你恭恭敬敬。”尽管一年前他们还当你是臭狗屎,不过这句话他没有必要说出口。亨利爵士用手指将一块肉桂威化饼掰碎,一点点地放在舌头上,这是一份谨慎的、世俗的圣餐。从塔里出来已经四十年了,甚至可能更长,但是被打碎的下巴仍然很不灵活,仍然时常发痛。“托马斯,我想求你一件事……你能照看我儿子吗?像父亲对儿子一样?”

“汤姆有……嗯……二十八岁了吧?他也许不喜欢再有一个父亲。”

“你不会比我做得更糟。我非常后悔,主要是他的婚姻……当时他十七岁,很不愿意,愿意的是我,因为那姑娘的父亲是科巴姆男爵,而且我想在肯特郡的左邻右舍中出人头地。汤姆一直都很英俊,而且心地善良,待人彬彬有礼,你会以为他跟那姑娘会很美满,但是我不知道她对他是否有哪怕一个月的忠诚。于是紧接着,他当然就以牙还牙……那儿到处都是他的情妇,在阿林顿随便打开一个衣柜,就会有个小骚货掉出来。他在国外游荡过一阵子,结果怎么样呢?他在意大利成了阶下囚,那件事情我怎么都弄不明白。自那以后,他更加没有脑子了。当然,他会给你写一首三行体诗[18],然后坐下来琢磨自己的钱都去哪儿了……”他摸了摸下巴。“不过你也知道。虽然有一千个不是,但没有谁比我的孩子更勇敢。”

“您愿意再回去跟大伙儿呆一会儿吗?您知道,每次您一来,我们就像过节。”

亨利爵士拄着拐杖站了起来。他身材魁伟,尽管他只能喝汤和吃糊状食物。“托马斯,我怎么就老了呢?”

他们回到大厅时,发现大家正在演一场戏。雷夫扮成利昂蒂娜,其他人都在为他喝彩。倒不是孩子们不相信狮子的故事;他们只是想加入自己的理解而已。理查德已经站在一张嘎吱作响的折叠凳上,他朝他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你们这是嫉妒汤姆•怀亚特,”他说。

“哦,别生我们的气,先生。”雷夫恢复人形,坐回到长凳上。“给我们讲讲佛罗伦萨吧。讲讲你们还干了些什么,你和吉奥瓦尼罗。”

“我不知道该不该讲。你们会把它编成戏的。”

哦,讲讲吧,他们都恳求他,他朝周围看了看: 雷夫“唔”了一声以示鼓励。“我们确定瑞斯里不在这儿吗?那好吧……当时,我们如果有一天的时间,就总是去拆屋。”

“拆屋?”亨利•怀亚特说,“是真的吗?”

“我的意思是,把它们炸掉。但是会经过主人的同意。除非我们认为那些屋子摇摇欲坠,会对路人造成危险。我们只收爆炸材料的费用。我们的技术不收费。”

“那费用不低吧,我猜?”

“辛辛苦苦地挖呀掘的,只是为了几秒钟的兴奋。不过我知道,有些人是以它为职业。在佛罗伦萨,”他说,“你做这个可能只是为了消遣。就像钓鱼一样。它能避免我们惹是生非。”他犹豫了片刻。“哦,不,也没有。其实没有。”

理查德说,“‘简称’告诉过加迪纳吗?关于你的丘比特雕像?”

“你觉得呢?”

国王曾对他说,听说你制作过一尊仿古雕像。国王哈哈大笑,但也许还是一种暗示;他之所以笑,是因为这个玩笑是针对教士,针对红衣主教的,他对这种玩笑很受用。

加迪纳秘书:“雕像,法令,一个字母之差[19]。”

“在立法时,差之毫厘会失之千里。但我的先例不是假的。”

“只是有些夸张?”加迪纳问。

“陛下,康士坦斯大公会议[20]曾授予您的祖先亨利五世国王对英格兰教会的控制权,其他的基督徒国王在自己的国家都不曾享受过这种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