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选集(第7/28页)

喜欢或不喜欢,撒旦对我们施了法,像男人对女人下了蛊。肉体智慧的毒蛇缠绕着我们的心灵,就像缠绕墨丘利节杖,它传达了神的旨意:墨丘利,上帝的传译。

我们不是同性恋者,却希望有勇气成为同性恋者。对行动的厌恶并不能使我们变得女性化。因为身陷肉身的性混乱,我们像主妇和无所事事的女主人一样,失去了真正的欲望。尽管我们不相信,我们似乎表现出某种讽刺意味。

没有什么是不卑鄙的,没有什么软弱是合理的。我们私底下崇拜恶,不是因为它是恶,而是因为恶比善更强大,更激烈,一切强大激烈的东西都吸引我们的神经,而它本该属于一个女人。“大胆犯罪”不适用于我们,因为我们没有力量,甚至没有智慧的力量,而这是我们曾经唯一需要的东西。带着强烈的感觉想象犯罪——这是我们为严厉宣言唯一能做的。但这并不总是可能的,因为我们的精神生活有其自身的现实性,我们有时感到痛苦,只因它是一种现实。由于天生缺乏纪律性,支配联想(连同其他一切心理操作)的法则的存在对我们是一种侮辱。

神的嫉妒

当我与他人一起体验愉悦感觉时,我嫉妒他们在这种感觉中扮演的角色。他们和我有同样的感觉,他们通过与我一致的心灵感受,看透了我的心灵,这使我觉得是一种猥亵。

令人痛苦的事实就是,当他人必定出于和我一样的原因去凝视风景时,那么,我又何以能够以这些风景为傲呢?诚然,在某时某刻,唤起它们的差异对我来说是一种难以实现的迂腐慰藉。我非常清楚,这种差异微不足道,他们带着同样的凝视精神,以一种与我相似却不完全相同的方式去看风景。

这便是我常常力图改变所见、从而无可争辩地拥有它的原因——改变山脉的轮廓,却保持与原貌丝毫不差的壮丽;用另一些完全不同却又极其一致的花草树木去替代;在夕阳下观看另一些有着同样效果的色彩。我创造的这种方法得益于我观看事物时与生俱来的体验和习惯,一种对对外部世界的内心解读。

替换有形世界只是最低层面的一种方法。在我最美好、最强烈的梦境时分,我改变和创造的东西会更多。

我会使风景如同音乐一般感染我,通过愉悦观感唤起我的视觉想象——这是一种奇异而难实现的狂喜,因为引人遐思的替代品与它唤起的感觉有着同样的秩序。处于这种状态下,我最大的快乐在于,当光线模糊、气氛朦胧时,我注视着索德烈码头的广场,真切地看到一座中国宝塔,它的瓦顶上方悬挂着各种古怪的钟,像一些荒诞不经的帽子——一幅画在宇宙中的奇特的中国宝塔,我不知道这种缎子般的空间如何能忍受那种令人憎恶的三维空间。那一时刻,我仿佛看到一块无限延伸的织物,一种对现实的无限嫉妒……

丧礼进行曲(一)

有什么人能做点什么去扰乱或改变这个世界呢?每一个有价值的人,难道就找不到另一个和他价值相当的人吗?一个普通人和另一个普通人的价值相当;一个行动家的价值和他解释的行动力相当;思想家的价值和他的创造物相当。

你为人类创造过的任何东西都要听凭地球去将它们结束。你为后人留下的任何东西都带有你的特点,别人不会理解,或者,它只属于你那个时代,后世不会理解,或者,它属于万世,万世沉入的最后的深渊不会理解。

我们只是窗口,在阴影里摆各种姿势,而背后的神秘……

我们终有一死,寿命有一定的期限——不会更长或更短。有些人死了就消失了,有些人在认识他们、爱他们的人的回忆中继续活了一段时间;另外有些人继续活在他们的祖国的记忆中,还有些人进入他们所属的文明的记忆;极少数人能够在有着对立倾向的不同文明中持续活下去。但我们都被时光的深渊包围,终将从那里消失;饥饿的深渊将吞噬我们每一个人……

经久不衰只能是一个愿望,永生永世是一个幻觉。

死亡就是我们和我们的生活。我们出生时就已死亡,我们死一般地存在,我们濒临死亡时就已死去。

任何活着的事物都因变化而活着;它因经过而变化,因经过而死去。任何活着的事物总在不断转变成其他事物——它不断否定自己,永远在逃避生命。

因此,生命是一段间隔,一个连接,一种联系,但它是已经过去和即将过去之间的联系,死亡和死亡之间的一段停滞的间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