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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望月,我听说你放弃做设计师,而改务农了?”
上次,老同学们在东京聚会,但惠介却以回乡下为由拒绝了。从那之后,惠介务农的消息就逐渐流传开来。
“不,也不是放弃啦……”
惠介解释了一番,但对方却认为他只是嘴硬而已。况且,他问的还是关于草莓包装箱的事,这就更加有口难辩了。
“哎呀,农业很重要的,是国家的根基。”
大家都这么说。但却只是说,谁都不愿做。
“那应该做成什么样的包装箱为好呢?”
“我的专业只是平面设计呀。我问一下比较熟悉构造方面的人。运输距离有多远?从哪里到哪里?”
惠介回答道:
“从静冈到全国,然后到全世界。”
这话说出来,带有点表决心的意思。虽然他还没跟父母和美月商量过。
然而对方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唉,局外人看来,这种表决心也许无所谓吧。
“水果的包装箱设计嘛,我还没有做过,听别人说挺麻烦的。比如说像桃子的礼品包装盒那种。成本也比较高,没关系吗?”
“嗯,我多少有点儿思想准备。”说完,惠介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只是一定程度上的。”仿佛是把自己抬高的赌博筹码又减掉了一些。
惠介挂掉电话,刚放下手机,来电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大概是广告公司那边来催稿吧?惠介很快想到几个借口,然后才拿起电话来——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却是“美月”。他们俩已经两个星期没有联系了。
八月的晴朗天空,阳光普照。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到背上了。被阳光烘烤着的脖子不仅热,而且还感到疼痛。
上午,惠介给草莓秧苗摘除老叶、喷洒液肥之后,爬到了位于正房和大棚前面的农田间的梯凳上面。这个梯凳很高,是用来摘黄瓜的。站在上面,自家的土地尽收眼底——
面朝富士山方向望去,右边是正房,隔着小路的左边是并排的两座大棚。靠近这边的一号大棚已经结束土耕栽培了,现在密封着,内部地面也覆盖着透明塑料膜,利用太阳光热量对土壤进行消毒。大棚里肯定热得无法想象吧。
种植农作物的地方,每年都需要消毒。如果每年都在同一块田里连续种某种蔬菜的话,就会发生所谓的“连种障碍”。
之所以发生连种障碍,是因为泥土里喜好啃噬各种植物根部的病原菌和害虫增多了;同一种植物长期吸收相同养分,也会造成泥土中的养分变得不均衡。为了防止出现这个问题,最好每年换地方种植作物——即所谓“轮种”。不过,对于大多数日本的农家来说,并没有这么多空余的土地。
当然,也有少数例外。其中一个是在水田中种植稻米。因为根部在水里,所以泥土中的病原体和害虫很难滋生。而且水还可以防止养分失衡。日本人开始水稻耕作并以大米作为主食,也许是为了尽可能地利用狭小耕地的最佳选择吧。
二号大棚,则正在进行高架栽培设备施工。今天来了三个施工人员,刺耳的铁锤敲打声一直响个不停。这声音,有时听起来像是振奋人心的声援歌曲,有时听起来却像是无法挽回的破坏声。每天早上,这声音一开始响起,惠介的心情就随之变得时而兴奋时而不安。
大棚南边的那块休耕多年的空地,现在用来做露天育苗的圃场。摆放在长凳上的草莓秧苗欣欣向荣地映照着夏天的阳光。目前来说,这些秧苗长势良好,还没遭遇什么严重的病虫害。这成了惠介的精神支柱。圃场边上,是——山羊。
把自家养大的家畜卖掉或宰杀来吃掉时,难免于心不忍。所以他们不给家畜起名字,而只用号码称呼——这是他们家一向的传统。不过,惠介想着这只山羊总不会用来吃吧,所以就给它起了个名字——“小咩”。
惠介想让小咩吃掉圃场周围的杂草,所以用一条长绳子把它系在橘子树上。但它却一直躲在树荫底下睡大觉。听说山羊很怕热,现在是夏天,只能让它在外面待几个小时。等它在树下睡完午觉,就把它赶回带顶棚的羊圈里——这个羊圈可是惠介花了一整天工夫做的。小咩回到阴凉的羊圈时才感觉到饥饿,于是就“咩咩”直叫,想要找吃的。惠介只得割了些草喂它。咦,养这只山羊到底有什么用?
隔着小路的另一边农田,主要是母亲在打理。也许是出于农妇的本能吧,她想到什么就种什么,把整块田都种满了。
靠近路边的左半边田地,本来是留到秋季种生菜和卷心菜的,现在却种着向日葵——五月时播种的,现在长得又高又大,已经开花了。确切地说,向日葵并不算农作物,也不是用来观赏的。农闲时期,与其闲置着田地,不如随便种点什么,以防长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