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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误会,我并没有要霸占全部土地的意思。这只是有效利用资产,是有远见的遗产税对策而已。不会让大家吃亏的。这样做绝对比经营农家划算。”

那些不能随便卖掉或用于其他用途的“农地”,有时因为所有者年纪大了,无法再继续耕种,如果其子女继承了也不知如何处理,就有可能放弃继承。父母家前面就有一块杂草丛生的、放弃耕种的荒地。

虽然大家嘴上说着“还得是自家儿子才行”,但附近这一带迟早都会变成放弃耕种的荒地吧。

“我可不能置之不理。这些资产必须有效利用起来,不然太浪费了。我看着都着急。”

“有效利用啊……”这确实是有必要的。按眼下这情形来看,家里的农业经营迟早会难以为继。惠介一边沉吟着,一边望向棚顶。

“没错,有效利用。我也会不遗余力地帮忙的。”

佐野说话的语气,简直就像在对着农业继承人申请书上的印章吹气一般。

“你肯帮忙?”

“嗯,不用客气。我也是全家的一员嘛。”

“真的吗?”

“信用社的人,说话当然讲信用。”

惠介装作刚想起的样子说道:

“那能借点儿钱给我吗?”

“啊?”佐野连忙抱紧胳膊,像是要保护自己西装内袋里的钱包似的。

“当然,我不是向你个人借,是向信用社借。”

“噢,借来干啥?”

美月拉着银河,从新干线的站台往外走,穿过检票口。平时一出站,那跟明信片上一模一样的富士山就会赫然映入眼帘。但今天却被云雾遮住了,只能看见灰色的天空。

坐落在山脚下的这个地方,不知为什么,在天气暖和的季节经常看不见富士山。美月已经去过惠介父母家二十多次了,但至今仍觉得这富士山就像是在玩大型魔术一样,瞬间就能消失不见。

惠介在车站前的交通环岛上挥手。

“爸爸!”

银河一跑起来,背包盖子上画着的小狗也跟着摇头晃脑的。

虽然才三个星期没见面,眼前的惠介却似乎有点儿陌生,不再是美月熟悉的那个惠介了。

——他变黑了。脸和手都晒得黑黝黝的,就像烤成焦黄色的面包片。而且还变瘦了。虽然上次回家时就已经看出来,但这次又瘦了一圈——不是消瘦,而是感觉体内脂肪变少了。中年发福而凸出的小肚子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收回去了。

“不好意思,我本来想进站去接你们的……”

之所以看起来像陌生人,最大的原因还在于衣着——他穿着蓝色的连体工作服,上半身脱下来,两只袖子绑在腰间,里面只穿着件白色T恤。脚下穿着长筒靴。美月从来没见过他穿成这样。

平时惠介买衣服,大都是在一家三口外出给银河买衣服时顺便买的。惠介自己挑选,然后大家一起甄别。比如他要买带小圆点花纹的衣服时,美月就会反对。毕竟掏钱的是美月嘛。而且,洗衣服或送去外面的干洗店也是由美月负责。如果看见丈夫穿了一身陌生的衣服,作为妻子,美月就会感觉心里很不踏实。

“……在停车场碰巧遇到农协的组长。这里的人呀,一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

什么农协、组长的,谁问你这些了?你真的是那个平面设计师望月惠介吗?——美月陷入了一种错觉:面前这个人只是和惠介长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兄弟。

银河虽然跑到惠介身边,但看着眼前这个身穿工作服的人,不禁把伸出来的手又缩了回去,似乎也在怀疑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爸爸。

“来,上车吧,上车吧。”

惠介拉着美月的挎包,向停车场走去。他的动作似乎比平时要麻利一些,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晒黑了、小肚子也收回去了而产生的错觉?

惠介坐进厢式小轿车,左手拉安全带,右手插点火钥匙,而眼睛则一直平视前方。这动作干脆利落,根本就不像他平时那样——连在立体停车场停个车也要费老大劲。

美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惠介的侧脸——头发又乱又长(自从上次一起回乡下后他就没有修剪过),脸颊和下巴胡子拉碴。美月心想:我的大老爷呀,今天就跟夏天的富士山一样神秘。

“父亲怎么样了?”

美月感觉声音像卡在嗓子里似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跟惠介说话了。惠介一边单手打方向盘绕过半圈交通环岛,一边说道:

“下周出院。是医院方面的安排。其实还没痊愈,虽然能拄着拐杖走路,但左手还动不了,说话也不利索。接下来要定期去医院进行康复治疗。”

在等第一个红灯时,惠介往医院的相反方向打转向指示灯。美月注意到了,就说:

“我想先去医院探望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