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二 十 三 · 滦 阳 续 录 五(第9/19页)

,或云任邱人,或云高阳人。不知其审,大抵住河间之西也。迹其平生,所谓殁而可祀于社者欤!此事在康熙中年,三从伯灿宸公喜谈因果,尝举以为戒。久而忘之。戊午五月十二日,住密云行帐,夜半睡醒,忽然忆及,悲其名氏翳如。至滦阳后,为录大略如右。

注释

肃宁:在今河北沧州以西。

任邱:在今河北中部。

高阳:在今河北中部。

戊午:嘉庆三年(1798)。

翳(yì)如:湮灭无闻。

译文

老儒生刘泰宇,名定光,以教书为生。有个浙江医生带着个小儿子流落到刘泰宇的村子,两人相处很好,就比邻而居。医生的小儿子聪敏清秀,拜刘泰宇为师。医生没有别的亲属,临终时把儿子托付给刘泰宇。刘泰宇当成了自己的儿子。寒冷的冬夜,两人合盖一条被子。有个叫杨甲的人,刘泰宇一贯看不上,这人造谣说:“刘泰宇把朋友的儿子当娈童。”刘泰宇又气又恨,问孩子,知道他还有个叔叔,为押运粮船的绿旗兵管文书帐目。于是刘泰宇把孩子带到沧州河岸,借了一间小屋住下;见到浙江粮船就一一呼叫,问有位某某先生在不在船上。这样找了几天,还真的找到了孩子的叔叔,把侄子交给了他。孩子的叔叔哭道:“昨夜梦见哥哥说,我侄子要回来了。所以我天天坐在舵楼上望。哥哥还说:‘杨某的事,我要向神申诉。’就不知说的是什么事了。”刘泰宇也不明说,闷闷不乐地自己回来了。老儒生一向迂阔拘谨,总是想着这件事没法洗清自己,结果忧郁成病死了。灯前月下,杨甲经常看见刘泰宇怒目而视。杨甲一向强悍凶暴,也不在乎。过了几年,杨甲也死了。他妻子改嫁,扔下一个儿子,也长得秀丽可爱。有位做官人家的轻薄公子哥儿引诱这个孩子当了娈童,招摇过市,见到的人都叹息。刘泰宇,有人说是肃宁人,有人说是任邱人,有人说是高阳人。不知究竟是哪儿的人,大慨是在河间府以西的地方。考察一下他的生平,就是那种是死后可以在社庙里享祭的人吧!这事发生在康熙年间中期,我的三堂伯灿宸公喜欢谈因果,曾经讲起这件事叫人引以为戒。年长日久,我也忘了。嘉庆戊午年五月十二日,我住在密云的行军帐篷里,半夜醒来,忽然想起这件事,感伤他的名字事迹渐渐被人遗忘。到了滦阳后,就把他的事迹粗略地记录下来。

常守福,镇番人。康熙初,随众剽掠,捕得当斩。曾伯祖光吉公时官镇番守备,奇其状貌,请于副将韩公免之,且补以名粮,收为亲随。光吉公罢官归,送公至家,因留不返。从伯祖钟秀公尝曰:“常守福矫捷绝伦,少时尝见其以两足挂明楼雉堞上,倒悬而扫砖线之雪,四周皆净。剧盗多能以足向上,手向下,倒抱楼角而登。近雉堞处以砖凸出三寸,四围镶之,则不能登,以足不能悬空也。俗谓之砖线。持帚翩然而下,如飞鸟落地,真健儿也。”后光吉公为娶妻生子。闻今尚有后人,为四房佃种云。

注释

镇番:明代洪武三十年(1397)置,属陕西行都司。建文中废。永乐元年(1403)复置。清雍正二年(1724)改镇番县,大约为今甘肃民勤。

译文

常守福是镇番人。康熙初年,他跟着盗匪掠夺民财,后来被官府抓住,按律当斩。我的曾伯祖光吉公当时正在做镇番守备,欣赏他的相貌,恳求副将韩公免其死罪,又把他补进士兵的名册,发给粮饷,收作自己的亲随。光吉公罢官后,常守福护送主人到家乡,留下来没有返回军营。堂伯祖钟秀公曾说:“常守福身手矫健,小时候曾见他两脚倒挂在明楼女儿墙上,将砖线四周的积雪扫净。大盗大多数能用脚倒爬墙,手向下,挟住楼房的拐角爬上去。靠近雉堞的墙上用砖砌出三寸,四周镶起边来,强盗就爬不上了,因为他的脚不能悬空没着力的地方。老百姓把凸出三寸的地方叫“砖线”。然后,手持扫帚飘然落下,像飞鸟落地一般轻巧,真是身手敏捷。”后来光吉公为常守福娶了妻子,他又有了子女。如今,听说常守福还有后人,是族中四房名下的佃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