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王道无敌(第11/18页)

石世驹道:“上回出了少林寺来信和咱们飞鸽失踪的事,阿鵰就怀疑黑皮有问题,直到‘常遇春’出了事,阿鵰几乎确定咱们的内奸就是黑皮。帮主却命咱们啥事也别做,只要注意看着黑皮就好。老实说,我也由衷希望黑皮从此不再犯,那就永远是我好弟兄。岂料隐身在黑皮身后的是新任锦衣卫头头纪纲,此人狡诈凶残,不知抓住黑皮什么把柄,还是许以厚利,总之黑皮又开始打主意,要协助锦衣卫截取福建来的鸽信。这一来立刻将要危及大师父的安全,绝不能再有任何犹豫或姑息,咱们便抢先做掉黑皮,一了百了。这事飞鸽传报了帮主,但语焉不详,帮主如果问起来,烦请红孩儿代为禀报详情。”

朱泛和郑芫听了面面相觑,想不到帮主的睿智和宽厚,仍然救不了黑皮。朱泛道:“世驹放心,帮主说过,如果黑皮不再犯,咱们就不动手。若是危及大师父的安全这等大事要发生了,你当机立断的处置正合帮主抓大放小的深意呢。”石世驹又谈了不少帮中的事,便告辞了。

朱泛和郑芫沿着秦淮河慢慢走到青溪的入口,再往前走就渐渐离开了秦淮河的华灯金迷和波光潋灩。夕阳已经沉下,“郑家好酒”不知何时变为一家卖伞卖扇的小店,两人经过时想进去探望一下,见伙计正在打烊关门,便作罢了。曾几何时,人事全非,只那几棵石榴树还开得火红。

朱泛与郑芫默然无语,两个话多的人居然变得沉默寡言,也是异事。朱泛终于忍不住了,忽然问道:“芫儿,你和傅翔在一起时,会笑口常开么?”郑芫想了想,道:“小时候会,长大后不知。”朱泛说:“我瞧不会,傅翔武功愈高,人愈像个闷葫芦。”郑芫道:“不许你随便说人家是闷葫芦。”朱泛笑了笑,忽然又问道:“芫儿,你和大师父在一起时,会常常开心么?”郑芫暗道:“他……他什么都知道了。”一股热血上涌,俏脸涨得绯红,但她立刻就冷静下来,因为她心中的答案是:“不,不但不开心,恐怕常常伤感呢。”于是她摇了摇头,建文那落落寡欢、白皙斯文的脸又在她眼前浮现。

耳边听到朱泛开心的声音:“芫儿,你是天生的开心仙子,你要每天笑口常开,只有朱泛能让你天天大笑三次,我瞧你还是和我朱泛在一起吧。”郑芫轻打了他一拳,噗嗤笑了出来,不知为何眼角却噙着一滴泪珠。

永乐二十一年,距离中土武林与天竺三尊的武昌大战,匆匆已过了十多年,江湖上总算大致平静了一段时间。

这期间,从大战中受创的门派多在生聚教训,重新培植新血,恢复实力。当年领导群雄战胜天竺三尊的武林盟主钱静,已从丐帮帮主退位,她的义子红孩儿朱泛并没有如武林中许多人的预期继承帮主之位,反而是由左护法伍宗光接了位。朱泛做了丐帮中来去自如的护法,不理帮务,和郑芫成了一对行侠天下的神仙伴侣。

武林中唯一兴起的是明教。章逸成了明教的新教主,他的武功卓绝,行事足智多谋而有魄力,再加上傅翔做为首席护法,董碧娥和陆镇担任长老,阿茹娜成为军师,短短几年之间,明教的声势就大有起色。郑芫也加入明教,以报答方师父的恩泽;她虽不参与教务,但锺灵女侠的武功和名声在江湖上如日中天,自然对复兴明教有极大的助益。傅翔已是武林第一高手,但是与阿茹娜不改初衷,在明教中以医术救助穷病之人,用为富人治病所得接济困苦之人;他俩曾想效法“郑义门”生生不息的公益之道,但不易成功。

秋已深,北京郊外房山东北的岭上红叶如火,谷中芒花似海,一个年约四五旬的文士,骑着一头毛驴,沿着小黄泥路缓缓走到一座气势不凡的石墓前,那墓刚建没多久,碑上刻字的金色依然未褪。那文士趋前俯身认了认,喃喃道:“是这里了,道衍大师身前何其荣耀,身后墓前何其冷清也。”

他跨下驴背,先在坟前拜了三拜,默祝道:“道衍大师,你圆寂已经五年,胡濙到今日才有机会来你墓上一拜,非敢缓也,盖无奈也,你老当可鉴谅。”他行完了礼,才从驴背的皮囊中拿出香烛纸钱,一一照规矩奠祭一番,最后他抱了一小罎白酒,自己喝了一口,将一罎酒洒在坟前。

天色还早,胡濙坐在道衍和尚姚广孝的坟前,思念这个神秘的故人,二十多年的陈年旧事一一浮上心头。那些往事淡淡地起伏扬抑,又淡淡地消去,就像眼前遍山遍谷的芒花,在风中摇曳波动,却无声息。

胡濙初识朱棣时,朱棣还是燕王,是道衍和尚带他进燕京城来面见燕王;朱棣攻进南京城时,胡濙只是个七品的户科都给事中,十五年前朱棣给了他一项艰巨的秘密任务:明着是奉御命寻找张三丰活神仙为国祈福,暗底真正的大事是到全国各地巡查建文帝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