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患难情深(第8/20页)

鲁烈一面接招,一面暗忖:“这年轻和尚分明一身少林内功,且有相当功力,难道不是建文?然则他又何必蒙面?”但是蒙面布上露出的眉目及方才听到的声音,似乎又与建文极为相似,一时之间不禁十分疑惑,这就便宜了天慈。天慈趁对方心神迟疑之际,一轮猛攻渐渐取得上风。

然而过了百招,形势开始逆转,鲁烈从少林剑法转换成全真剑法,左掌间夹着天竺的诡异内功出招助攻,天慈渐渐攻少守多,愈来愈落下风,更可怕的是肩上血流如注,点穴完全止不住。

应文拚着一口气,奔到山脊之上,他放目下望,天慈和鲁烈决斗之处已被重重小坡及一片树林遮住,杳不可见了。他奔上山脊最高处极目下望,西边三里处的脊下一条蜿蜒小径似曾相识,半年之前他曾和天慈走过,从那边下山便能通到雪峰寺的后院墙,但是从这里走到那小路上,却全是崎岖无比的岩石及荆棘杂木,十分难行。

应文顾不得那么多,奋勇向前疾奔,一路上长袍被尖石勾住撕去半幅,小腿上也被不名物割伤多处,他却似完全不知疼痛,只知早一分赶到雪峰寺求救,天慈大师便早一分可以获救。突然他一步跃出,落在一块松动的石块上,那石块陡移了位置,应文一个跄踉跌倒。他甫落地,即借势打滚以减轻冲击,但因地势太陡,这一下连翻带滚便跌落十数丈,连带着大批松散的石块哗啦啦地一道滚下。等到应文勉力爬起身来,想要四顾辨清所在,脸上系着的黑布已松,一股强劲山风吹来,那块蒙面布竟然随风而去,应文伸手一把没能抓住。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被一群合抱粗细的大松树挡住了下滚之势,而自己一头撞上一棵树根,不但立时肿起一个大包,伸手摸了一巴掌的鲜血,额头处撞裂了一个大伤口,流血不止却不甚感到疼痛,只觉火辣辣地头晕眼黑。他心想:“这一下可糟了,欲速则不达,我须歇一口气,方能再奔。”

然而此念方兴,耳中却听到山风中飘来喊叫的声音,他连忙侧耳倾听,那声音断断续续,且是从山脊的另一面发出,顶着山风飘过山脊这边来,委实听不出是在叫些什么。

应文心中紧绷,升起一缕不祥的预感,难道天慈法师已遇难了?他努力摒除杂念,细辨那风中的呼喊,渐渐地他听真了:“……建文皇上……别跑了……臣……护驾……”似是鲁烈的声音,应文心中最后一线希望破灭了,他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暗暗悲嘶道:“天慈完了……”全身忽然发抖,一丝力道也使不出来。

耳中听到山风中飘来的声音渐渐清晰,当他听出确是鲁烈的声音,全身的颤抖却忽然停止了。他从松林中向坡下看了一眼,估计冲出这片林子到下一个能够藏身的岩石群,至少有几十丈的距离没有掩护之物可以藏身,以自己快奔的速度来估算,如果鲁烈攀上了山脊,自己恐怕无以遁形了。他悲伤地暗忖道:“自古以来,有如我这般狼狈的一国之君么?现下已走头无路,我要再往那里逃?”

再逃,恐怕也逃不远了。应文再回过头来往上看,只见从山脊最高处下来,一大片崎岖陡坡下,居然有块较为平坦的坡台,距离自己藏身的树林大约二百步之遥,应该是从山脊直接下来最佳的落脚之地。方才自己一番失足,连滚带翻,竟从那坡台边滚了下来,根本来不及利用。应文沉吟了片刻,暗中对自己说:“再逃,恐怕也逃不远了。朱允炆,怎么说你总也是个皇帝啊,鲁烈这个奴才欺人太甚,逼我走头无路,就放手来拚一拚吧。”

他盯着那片较为平坦的坡地,默默盘算距离、高度,举手感受了一下风向,然后缓缓地从背上解下一只长形的布囊,从囊中掏出一钢一木两支零件,熟练地把摸了一下,“咔”、“咔”两声轻响,手中就多了一支漂亮的钢弩。这时应文脸上透出异常坚毅的表情,额上的鲜血流过了半张脸,已经半干的殷红衬着他清秀的五官及白皙的皮肤,却是好一张男子汉的脸孔。他伸手到囊中摸索,这次摸出了五支纤细笔直的钢矢,背囊已空。

这时山脊上出现了鲁烈高大的身形,他以手遮光下望,一片崎岖陡坡,坡上树林岩石星罗棋布,没有半个人影,也无一只走兽,抬头望天,天上没有一只飞鸟,有的只是一股劲风迎面而来,吹在新近剃光的头上,突感一阵凉飕飕。他估计一下,自己施展轻功跃下,看准五个呈之字形的落点后,便可停在那个缓坡上。

鲁烈轻功了得,轻松潇洒地稳稳落在坡上。他停下身来,提一口真气,将声音远远送出:“天慈老秃驴想要挟持您,已被我处死了。您别跑了,让您的旧臣我来保护您。”他手中持着一块黑布,正是应文脸上原系着的蒙面布,不知如何到了他的手上。他一面挥舞那条黑巾,一面道:“皇上,您辛苦了。快快现身,让臣来侍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