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患难情深(第7/20页)

他转身向郑芫合十为礼道:“谢小娃儿指点,此刻我是真正明白人了,我去也。”

郑芫大为感动,上前扯住地尊的长袖道:“地尊,你去那里?”地尊道:“我回天竺去也。但回去之前,我还要渡化一个贵人。”郑芫隐约知他之意,便不再问,只躬身合十道:“菩萨好走,芫儿拜谢你赐我十年内力。”

宁德支提山华严寺距闽侯雪峰寺有两百多里路,走山间小路可以省半天的路程,但是路狭坡陡,上上下下很不好走,僧人商旅除非真有急事,多不走这条捷径。

这时一个身着灰色僧衣的壮硕和尚在小径上埋首疾走,他走得又快又隐密,只要有山石树林,他定然借以掩护,是以这灰色的身影便在小径上时隐时现。这和尚面上浓眉虬髯,顶上光头戒疤,无一不是假的,原来他竟是京师锦衣卫的第一人鲁烈。

鲁烈为了到福建来亲查建文下落,竟然削去一头长发,扮成云游僧人,以便在沿途寺庙打尖,仔细打探建文的行踪。这时他正要赶往闽侯雪峰寺,向方丈洁庵打听消息,他暗忖道:“俺先到了雪峰寺,等随后而来的杨冰和镜明到齐了,咱们仨便可分头行动,就算把这一带翻过来,也要逮捕建文回南京。”

他正在心中规划如何以三人之力办好这椿皇上心中的大差事,脚下突然警觉地停了下来,飞快闪到一块大岩石之后,定眼看前方,远方有两个僧人正连袂不徐不疾地迎面而来,看来这两人都有一身轻功,只是两人并不急着赶路,随意一跨数步,一副安步当车的轻松模样,速度却似比常人疾奔还要快些。鲁烈暗道:“这两人好内力。”

待走得近一些,鲁烈瞧见左边一个老僧,青色僧袍飘动如波,一部花白长须更是随风飘扬,宛如神仙中人。鲁烈吃了一惊,暗道:“这老僧不是灵谷寺的天慈和尚么?”他再看右边一僧,身着灰白僧衣,面上虽然蒙了一块黑巾,从露出的眉眼看来年纪甚轻。

鲁烈瞧得心跳如鼓,暗忖道:“这年轻和尚的眉目倒有几分和建文相似呢!天下莫不成有这般巧事,便在此山路上让我鲁烈碰上了建文?”但他立刻觉得这个想法太过荒谬了,建文皇帝那会有这般轻功和内力?

但能在此地遇见天慈和尚也是一大线索,只因天慈和洁庵是过命的交情,若说洁庵护着建文逃亡,天慈必定也牵涉其中。鲁烈思索着如何行动时,那两僧已经走得很近了。

鲁烈是个最能当机立断的人,他已认出了天慈法师,天慈身旁的蒙面僧人虽不能确定是不是建文,但暗忖此时自己削发扮成僧人,对方一时之间定然认不出来,若是亮了相,对方有一瞬间的迟疑,那便是自己偷袭的最佳机会,如此机会岂能放过?

他一念及此便不再犹豫,唰的一下从巨石后闪身而出,开口叫道:“天慈法师慢走,溥洽法师有话相告!”

天慈禅师和应文正施展少林轻功,以舒适的步伐前进,忽见小路边闪出一个身材魁梧的虬髯和尚,都吃了一惊。天慈道:“敢问师兄法号,贫僧……”他话未说完,鲁烈已经发难,大喝一声:“天慈,你吃我一掌!”手中递出的却是一剑。

天慈正在思索溥洽大师遣来的和尚是何许人,便乍遭袭击,不但全在意料之外,也完全没有回旋空间,甚至连停步都来不及,左肩上便中了一剑,虽然他深厚的少林护体神功自然启动,化去了一部分来势,但肩上已经鲜血长流。然而,就在这一刹那间,他和身边的应文同时认出了偷袭者,两人几乎同时惊呼:“你是鲁烈!”鲁烈却对应文阴沉地喝道:“你是建文!”

天慈虽然受了一剑,血流如注,却是毫不犹豫,拔剑攻向鲁烈,同时大喝一声:“应文快去,直接翻山快走!”他挥剑猛攻,完全不顾己身安危,立时将鲁烈卷在重重剑光之中。应文望着天慈雪白的美髯上沾了点点鲜血,仍在迟疑之中,天慈厉声叫道:“应文,快翻过山找你师父!”

这一喝惊醒了应文,他暗道:“对啊!不快请洁庵师父来,怎么打赢这鲁烈?”他虽不舍留下受伤的天慈一个人浴血奋战,但实在没有第二个办法,猛一咬牙,拔起身来,直接从陡峭的石坡上奔向山脊。耳边听到鲁烈怒喝:“建文那里走,随我回南京去!”接着听到天慈的长笑声:“鲁烈,当年咱们在卢村对了一掌,你便落荒而走,今日你偷袭于我,老衲正要取你性命。”

应文目暏天慈受创不浅,能撑多久实在不乐观,自己只好卯足全力,全速向上疾奔,希望尽快翻过这山脊,到雪峰寺求救。自从郑芫授了应文少林基本功后,他心无旁骛地修习,又得洁庵法师授他上乘少林内功,内力的增强可谓一日千里,这石坡虽极陡峭,在他健步力纵之下,竟然能够一跃丈余,节节高升,毫无滞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