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3 皮肤下的头骨(第15/17页)
但这里是新世界,就算在这里生活有风险,但至少意味着有机会生活下去。难怪詹米会因为不知道把最好的机会给谁而发愁——给箍桶匠辛克莱,还是给农夫奇泽姆?
附近有箍桶匠将会很有用,这会让弗雷泽岭上的人们不用长途跋涉,去十字溪或亚弗埃斯波罗取用来装松脂和沥青的桶,然后用来装腌肉和苹果酒。但是,即使只购买最基本的东西,置办箍桶店也会很贵。但是也要考虑还不知道名字的奇泽姆的妻子和两个小孩——他们现在的生活怎么样?没有帮助他们会变得什么样?
邓肯目前已经找到了阿兹缪尔监狱的三十个人。盖文·海耶斯是第一个,我们已经为他做了我们能够做的事情,安全地送他去了天堂。还有两个人已经死了,一人死于热病,一人是被淹死的。有三个人已经完成了他们作为契约仆人的期限,带着斧头和一套衣服——这是他们最后的报酬——设法为自己寻找立足点,索要偏远地区的土地,然后在那里建设小家园。
至于其他人,我们至今带来了二十个人,在詹米的资助下安置在河边的优质土地上。另外还有个低能的人,但是他受雇于另外一个人,因此也挣得了生活费。安置他们花费了我们所有的资源,用光了我们为数不多的现金——这些现金是靠我们还不存在的庄稼收成换来的——还让詹米在十字溪惊险地走了一遭。
詹米此前在十字溪召集了所有的熟人,从每个人那里借来少量的钱,然后带着那些钱去了河边的酒馆,在那里赌了三个晚上,最终将那部分钱翻了两番——然后我过了很久才得知,他在赌博过程中险些被人用刀捅到。
我看着他外衣胸襟上那条参差不齐的狭长裂口,说不出话来。
“这……”我最终声音低哑地说。
他当时简短地耸了耸肩,突然显得特别疲惫。“没关系,”他说,“已经结束了。”然后他修了面,洗了澡,再次去那些种植园主家,带着谢意和少量利息还了每个人的钱,剩下的钱足够我们买种子,再买一头耕地用的骡子、一头山羊和几头猪。
我没有问他其他的事情,只是给他缝补了衣服,看他还钱回来后安全地睡在床上。但是,我在他旁边坐了很久,看着他的倦容在睡眠中消逝了一点。
只是一点。我抬起他那只在睡眠中柔软而沉重的手,反反复复地抚摸着他粗糙手掌上的深刻线条。代表头部、心脏和生命的三根线条又长又深。现在这些褶线里有多少条生命呢?
我自己、他那些定居者、才从牙买加抵达这里的菲格斯和玛萨丽。菲格斯和玛萨丽还带着他们的儿子杰梅恩——他长得圆乎乎的,小手胖胖的,金色的头发,十分有魅力,让菲格斯痴迷得每天就围着他转。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地朝窗外看了看。伊恩和詹米为菲格斯一家建造了一间小木屋,离我们只有一英里远。玛萨丽常常在晚上带着孩子走过来做客。我伤感地心想,我特别需要他,尽管有些时候我会因为布丽而感到孤单,但是小杰梅恩能够替代我那个永远也抱不到的外孙。
我叹了口气,耸耸肩,不再想这件事。
詹米和邓肯现在已经带着威士忌回来了,我能听到他们在小围场旁边说话,说话的声音显得放松,他们之间的紧张气氛也缓和了——暂时缓和了。
我铺开一层薄薄的大麦,然后把它们放到壁炉角落去烘干,然后走到写字台边上,打开了墨水池的盖子。我没有花太多时间就记录下了穆勒家新生孩子的细节。分娩过程很长,但是十分正常。分娩本身没有并发症,唯一反常的是那个孩子的胎膜……
我停止记录,摇了摇头。我仍然分心去想詹米的事情,所以注意力并不集中。佩特罗尼拉的孩子生下来时没有胎膜。我清楚地记得胎儿脑袋露出来时的样子,佩特罗尼拉的外阴被撑成了亮闪闪的红圈,中间是一小片黑色的头发。我当时碰了碰胎儿的头骨,感受到就在皮肤下面悸动的微弱脉搏。我清晰地记得手指触摸到的那种湿润感,就好像摸到才破壳的小鸡的湿润皮肤那样。
我想到了那个梦。我在地洞里时做了个梦,在梦里把这个孩子的出生与布丽安娜的出生混合起来。布丽安娜出生时才带有胎膜。
苏格兰人说胎膜是“幸运帽”,是一种吉祥的征兆。他们说胎膜能保护孩子未来不被水淹。有些出生时带着胎膜的孩子拥有预见力——尽管在见到一两个用第三只眼看东西的人过后,我觉得那并不是纯粹的天赋。
不管幸不幸运,布丽安娜从来没有显出任何迹象表明她拥有那种奇怪的凯尔特人“感知能力”,而我觉得这也是件好事。我很清楚我自己的那种奇怪的预见力——知道某些事情会发生——所以不希望其他人也有同样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