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检验良知(第10/19页)

我忍住了厌恶的喊声,低下头,挥手赶走它们。饱食过后缓慢飞动的苍蝇撞到我的脸颊和手臂上,然后被弹开,在浓稠的空气中慵懒地盘旋着。法科尔德·坎贝尔用苏格兰语嘟哝,表示极度的恶心,然后低头从我身边挤了过去。他眯着眼睛,紧闭着双唇,鼻子已经被捏得发白了。

那个躺着死人的小卧室比棺材大不了多少,没有窗户,只有墙板之间的裂缝,昏暗、变幻的光线从中照射进来。空气又热又湿,就像在热带的温室里,充满了死亡的那种腐烂甜味。我能够感觉到汗水从身上蜿蜒流下,就像苍蝇的脚那样让人发痒,然后我试着只用嘴去呼吸。

她的体格并不大,我们昨晚出于礼仪给她盖了毯子,但她的身体几乎没有把毯子撑起来。与萎缩的身体相比,她的头似乎很大,就像火柴人的圆脑袋。

詹米掸走几只吃得太饱而无法动弹的苍蝇,然后拉开了毯子。那张毯子,也像其他东西那样,沾满了已经凝固的血污,底部仍然湿漉漉的。人的体内一般含有八品脱血液,但是这八品脱血液在被泼散开来时,会显得远远不止八品脱。

我在前一天晚上短暂地看到过她的脸,没有生命的面容在詹米用松树裂片照出的火光下泛着不自然的光亮。现在,她苍白地躺在那里,潮湿得像蘑菇,迟钝的面容在漂亮的棕色发丝里显现出来。没法判断她的年龄,只知道她年纪不大。我也没法判断她曾经是否漂亮;她的体形不美,但生命力或许会让她的圆脸红润,让她深陷的双眼充满亮光。或许会有男人觉得那双眼睛很漂亮。肯定会有男人那么觉得,我心想,反正它们足够漂亮。

詹米他们在低声说着话,在那副静止的躯体上方弯着腰。坎贝尔先生朝我转过身来,整齐的假发下眉头轻微地蹙着。

“弗雷泽夫人,你真的确定她的死因吗?”

“确定。”试着不呼进恶臭的空气,我拉起毯子边沿,揭开毯子,让尸体的双腿露了出来。她的双脚已经有些发青,开始变得肿胀了。

“我昨晚把她的裙子拉下来了,但是其他地方我都没有动。”我解释道,又把她的裙子拉了上去。

触碰到她时,我胃部的肌肉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我之前见过尸体,这具尸体远非最恐怖的,但是炎热的气候和封闭的空间让它没有降温太多;她大腿上的皮肤与我的差不多温暖,却松弛得令人不适。一根串肉扦,长一英尺多,就在她双腿中间的床上,我昨晚发现时并没有动。它的上面也盖满了已经凝固的血液,这点显而易见。

“我……嗯……没有发现她的身体上有伤。”我尽可能得体地说。

“噢,我懂了。”坎贝尔先生蹙着的眉头似乎稍微放松了,“噢,好的,这至少可能不是蓄意谋杀。”

我张嘴回答,却看到詹米的警告眼神。

坎贝尔先生没有注意到,于是继续说:“问题是这个可怜的女人是自杀的,还是偶然被他杀的。你觉得呢,弗雷泽夫人?”

詹米在坎贝尔背后皱着眉头,但是他的警告并不必要。我们前一晚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也已经有了我们自己的结论——同时也决定我们不必与十字溪的执法和治安部门共享我们的意见,至少暂时不必这样做。我借口气味太臭而轻轻捏住鼻子,以便掩饰可能暴露实情的表情变化。我撒谎特别差劲。

“我确定她是自杀的,”我坚定地说,“这样流血身亡所需的时间很短,而且正如詹米跟你说的那样,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还没有死。在我们进来之前,我们在锯木厂外面说了会儿话;要是有人从里面离开,我们肯定会看得见。”但是,有人或许可以很轻松地躲在另外那个房间里,趁我们忙着安慰那个垂死的女人,在黑暗中安静地偷偷离开。如果坎贝尔先生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性,我觉得就没有必要让他注意到这点。

在坎贝尔先生转身面对詹米时,詹米已经做出了适合这个场合的严肃表情。坎贝尔先生遗憾地摇了摇头:“噢,不幸的可怜姑娘!我想我们只能说还好没人与她同享罪恶。”

“那让她怀上这个她想要打掉的孩子的男人呢?”我有些尖刻地说。

坎贝尔先生显得很惊讶,但是很快镇定下来。“嗯……确实是这样,”他说,然后咳嗽了一声,“不过我们不知道她是否结婚……”

“那么你不认识这个女人了,先生?”詹米赶在我再说出什么不明智的话之前插嘴说道。

坎贝尔摇了摇头:“她不是布坎南先生家的仆人,不是麦克尼尔家的,也不是奥德戴斯法官家的。只有这三家的种植园足够近,她才可能走到这里来。不过,我确实好奇她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方来做这么危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