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检验良知(第9/19页)

我踏进那扇门,立即感觉到了变化。里面的空气似乎更加压抑,更加炎热。地板是木质的,但我的脚步声并没有回响。空气凝滞得死气沉沉的,令人窒息。血液的气味也更加浓烈了。

“你在哪里?”我又喊道,这次声音放低了一些。

“我在这里,在床边上。过来帮帮我,这里有个姑娘。”他的声音竟然就在旁边。

詹米在小卧室里,里面没有窗户,也没有光线。我靠着感觉找到了他们。詹米跪在一张小床旁边的木地板上,床上躺着一个人。

正如詹米所说,那是个女人——才摸到她我立即就知道了。通过触摸,我还知道她的血液正在流干。我抚摸到的那张脸冷冰冰、湿乎乎的。我摸到的其他东西——她的衣服、被单,以及她身下的床垫——都温暖、潮湿。我跪在地板上,感觉到我的裙摆被浸湿了。

我伸手到她的喉咙上寻找脉搏,但是没有找到。她的胸脯在我手下慢慢地起伏,除了随之发出的微弱叹息,这就是她唯一的生命迹象了。

“没事了,我们在这里,你不是一个人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能告诉我吗?”我说。我的声音令人安慰,惊恐已经踪迹全无,尽管让我惊恐的事情现在其实更多了。

我的双手始终在她的脑袋、喉咙、胸口和肚子上快速摸索,掀开她湿透的衣服,疯狂、盲目地寻找伤口止血。什么都没有,没有动脉喷血,没有严重的伤口。但是,始终有微弱但稳定的噼啪声,就像一双小脚在奔跑一样。

“告诉……”与其说她说的是词,倒不如说是叹息。然后她哽咽住,抽泣着吸了一口气。

“谁把你弄成这样的,姑娘?告诉我,是谁?”詹米那不见人的声音低沉、急切。

“告诉……”

我摸遍了离皮肤较近的所有大血管,发现它们全都完好无损。我抓住并抬起她软绵绵的胳膊,把手伸到了下面去摸她的后背。她身体的全部热量都在那里;她裙子的上身因为汗水而湿乎乎的,但并没有浸着血。

“不会有事的,我们在这里呢。”我又说,“詹米,拉住她的手。”无望感降临到我身上,我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已经拉住了。”詹米对我说,然后又对她说,“别担心,姑娘,不会有事的,你能听见吗?”噼啪,噼啪,那双小脚跑动的速度正在放慢。

“告诉……”

我没办法,但还是再次把手伸到她的裙摆下面,这次在她无力分开的大腿中间把手指蜷起来。那里仍然温暖,特别温暖。血液缓缓地从我手上和指缝里流过,湿热得就像我们周围的空气,无法阻挡得就像从锯木厂堤坝里泻下去的水流。

“我……死……”

“我觉得你是被人杀害了,姑娘,”詹米很温柔地对她说,“告诉我们是谁杀的你,好吗?”

她的呼吸声现在变得更大了,喉咙中发出轻微的声音,噼、啪,噼、啪。

那双脚在轻轻地踮着脚尖走。“中……士。告诉……中士……”

我从她的大腿中间把手拿了出来,然后握住了她的手,不顾手上有血。毕竟,手上有没有血已经不重要了。

“……告诉……”她突然激动地说,然后又沉默下来。长时间的沉默过后,她又叹息着长时间地呼吸。然后又是沉默,甚至比之前还长,接着又是呼吸。“我会的,我会告诉他的,我保证。”詹米说道,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听起来仅仅像耳语那么小。

噼、啪。

在苏格兰高地,人们说这是“死亡之音”,水滴的声音;屋里有人即将去世时,人们就会听到这种声音。我听见的不是水滴声,而是一种不容置疑的信号。

黑暗中再没有声音传来。我看不见詹米,但是在他向前倾身时,我的大腿感觉到了那张床的轻微晃动。

“上帝会原谅你,安息吧。”他朝着那种寂静低声地说。

* * *

第二天早晨,在我们踏进贝尔纳斯的宿舍时,我能够听到嗡嗡的声音。在巨大、充满灰尘的寂静锯木厂中,所有声音都被空间和锯末掩盖了。但是,在这个小隔间里,墙壁拦住并反弹了所有声音。我们的脚步声从木地板回响到木天花板。我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封在小军鼓里的苍蝇,被卡在狭窄过道中的这两个男人中间,感受到了短暂的幽闭感。

宿舍只有两个房间,中间隔着从户外通往主锯木厂的短过道。我们右边那间较大的房间原来是贝尔纳斯的客厅和厨房,左边较小的那间是卧室。那种嗡嗡声就是从卧室里传来的。詹米深吸一口气,把披肩捂到脸上,然后拉开了卧室的门。

床上的苍蝇看上去像是一张毯子,一张点缀着绿色的暗蓝灰色毯子。詹米走进房间,苍蝇嗡嗡地从凝固了的餐食上飞起来,飞成一大群,贪婪地抗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