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之一炬(第25/36页)
“舅婆!”我颇为震惊。
“啊,我是舅公嘛,”他的语气很轻快,“我也不觉得做舅公很难,除了小娃儿长牙时老要咬我的念珠以外——再就是小家伙们都老爱叫我‘舅东’。”
有时候,二十年仿佛弹指一挥,可有时候它却真的很长很长。
“呃,‘舅东’不会有什么对应的女性称谓吧,我说?”
“哦,没有,”他保证道,“他们都叫你克莱尔舅婆,而且对你无比敬重。”
“非常感谢!”我嘟哝着说,眼前浮现出不久前经过医院老年病学部时看见的景象。
詹米开怀大笑,刚刚摆脱了各种罪孽的负担,他的心境无疑轻松了不少,这时他一把拦腰把我抱到他的腿上。
“我还从没见过哪个舅婆的屁股有这么丰满诱人的呢!”他赞许地说着,微微地把我在他膝上巅了两下。我的颈后被他凑上来的呼吸挠得直痒痒,当他的牙齿轻轻咬上我的耳朵,我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尖叫。
“您没事儿吧,舅妈?”小伊恩关切的声音从我们背后响起。
詹米骤然一惊,我差点儿从他腿上摔下去,他赶忙抱紧了我的腰。
“哦,没事儿,”他说,“你舅妈不过是瞧见一只蜘蛛。”
“在哪儿呢?”小伊恩饶有兴趣地凑到长凳上问。
“上边儿。”詹米扶着我站了起来,指着一棵青柠树——真的——两根树枝间的分岔里张着一片蜘蛛网,上面缀着闪闪的露水。坐在大网正中的是那樱桃大小的圆蜘蛛,背上亮着黄绿两色的艳俗花纹。
“我正跟你舅妈说呢,”小伊恩睁大了没有睫毛的眼睛,入迷地观察起那蜘蛛网来,“我遇到的一个犹太人,一个自然哲学家,好像就曾经研究过蜘蛛。事实上,我遇见他时他正在爱丁堡向皇家学会递交研究论文,虽然他其实是个犹太人。”
“真的?他跟你讲了很多蜘蛛的事儿吗?”小伊恩急切地问。
“可不是嘛,远远超过了我想知道的范围。”詹米对外甥说道,“谈论有些事儿要分时间和场合,比如蜘蛛会在毛毛虫身体里产卵,好让小蜘蛛孵出来后把那可怜的大虫子生吞了,这种事儿实在不该在晚餐时讨论。不过,他提到的有一件事非常有趣。”他看着那蜘蛛网,眯起眼睛轻吹了一口气,蜘蛛立刻快步逃窜,躲藏了起来。
“他说蜘蛛吐的丝有两种,如果你有个放大镜——还有本事叫蜘蛛坐定不动的话——你能看见它吐丝的那两个口,他管那些叫作丝囊。不管怎样,其中的一种丝很黏,小虫子要是碰到了全都完蛋。而另一种丝是干的,像绣花线,只是更细一点。”
这时候,圆蜘蛛又在小心翼翼地向网的中心进发。
“瞧见它走的地方没?”詹米指着蛛网,其上由几条轴向蛛丝固定并支撑着一圈圈细致的网状线条,“那些主轴是由那种干的蛛丝结成的,供蜘蛛自己畅通无阻地来回走动。而蛛网的其他部分全都,或者大都,用的是黏的蛛丝,只要仔细观察一个蜘蛛足够久,你会发现它只走干的蛛丝,因为一旦踏上那些黏乎乎的东西,它自己也会无法脱身。”
“真是这样?”小伊恩虔诚地向蛛网吹了一口气,专注地看那蜘蛛沿着不会打滑的道路安全逃离。
“我觉得这对织网者有重要的意义,”詹米压低了声音对我说,“得要记得你吐的丝哪条是黏的。”
“我觉得更有帮助的是一有需要就能马上变出一只蜘蛛来的好运气。”我冷冷地说。
他笑着挽起我的手臂。
“那可不是好运气,外乡人,”他回答道,“那是观察力。伊恩,咱们走吗?”
“哦,好的,”小伊恩带着明显的不舍离弃了蜘蛛网,尾随我们来到教堂庭院的门口。
“哦,詹米舅舅,我一直想问您,能把念珠借给我吗?”我们正踏上皇家一英里的石子路,“神父说我必须念五十年的补赎经,这么多我的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了。”
“当然可以,”詹米停下来从兜里取出念珠,“不过别忘了还给我。”
小伊恩咧开嘴笑了:“是,我猜您自己也要用吧,詹米舅舅。神父告诉我您可是相当邪恶啊,”小伊恩眨了眨那没有睫毛的眼睛,向我透露说,“他叫我不要学您。”
“嗯哼。”詹米来回打量着道路,看着前方一辆沿陡坡疾驰而下的板车,目测着它的速度。他早上刚刮了胡子,脸颊上泛着红红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