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之一炬(第24/36页)

天气虽有点儿凉却很晴朗,神父住地的花园笼罩着隐隐约约的一丝烟尘,提醒人们一场大火刚刚过去。我和詹米坐在靠墙的长凳上,一边等候小伊恩完成忏悔,一边享受着冬日里淡淡的阳光。

“昨天伊恩跟小伊恩说的那堆乱七八糟的,是你告诉他的?关于我这些年的去向?”

“哦,是啊,”他说,“伊恩太精明了,他是不会相信的,但这个说法足以站得住脚,而他也很够朋友,没有坚持刨根问底。”

“这个说法,我想对一般人也能说得过去,”我表示赞同,“可你怎么没跟珀西瓦尔爵士这么说呢?那样不就省得让他以为咱俩是新婚了吗?”

他明确地摇着头说:“欸,那不行。首先,珀西瓦尔爵士不知道我的真名,虽然我打赌他明白我的真名不是马尔科姆,这个我敢押上一年的进账。我绝对不希望他把我和卡洛登联系起来。其次嘛,比起印刷商娶老婆这种司空见惯的新闻,像我跟伊恩说的那类故事反倒得惹出好多传言不可。”

“哦,我们刚刚学会欺骗,”我吟诵起来,“便织起如此复杂的大网。16”

他的蓝眼睛快速地瞟了我一眼,微微提起了嘴角。

“这个多练练会好的,外乡人,”他说,“跟着我过一段,你会发现自己从屁股里吐丝结网就像拉——呃,就像亲吻我的手一样自然。”

我放声大笑起来。

“我得看看你是怎么从屁股里吐丝结网的。”我说。

“你不都见过嘛。”他站起身拉长了脖子,越过围墙向神父的住地花园张望着。

“小伊恩怎么这么久还不出来,”他说着又坐了下来,“一个十五岁都不到的小子哪有那么多可忏悔的?”

“经过昨天的一日一夜?那得看海耶斯神父想要听多少细节了。”我的脑海中顿时涌现出与青楼女子共进早餐的栩栩如生的场面,“从早上起他就一直在里面?”

“呃,没有,”詹米的耳郭在朝阳下呈现出粉红色,“我,呃,我先进去的。得做个榜样,你知道的。”

“怪不得这么久,”我打趣道,“你有多久没有忏悔了?”

“我对海耶斯神父说的是六个月。”

“真的?”

“不是。不过我想,既然他一样准备要宽恕我的偷窃、斗殴和言辞冒渎,不如一块儿宽恕了我的谎言也罢。”

“怎么?都不包括荒淫与色欲?”

“当然不!”他严正地说,“再多的可怕欲念,只要对方是你的妻子,你怎么想都不算罪恶。只有当你心里想的是其他女子,那才能算淫邪。”

“我居然不知道我是回来拯救你的灵魂的,”我一本正经地回答,“不过能有所帮助我很高兴。”

他哈哈大笑,低下头给了我一个深深的长吻。

“我想知道吻你能不能算是悔过告解的一种方式,”他停下来透了一口气,说,“应该算的,你说呢?它能使一个男人远离地狱之火,比起诵念玫瑰经文的力量大得多。不过,说起诵经嘛,”这么说着他开始挖掘自己的口袋,拿出了一串木质的玫瑰念珠,上面似乎有斑斑牙印,“你提醒我了,我今天什么时候还得念补赎经呢,你来的时候我刚要开始念。”

“你得念多少遍万福马利亚?”我拨弄起那串念珠,上面的牙印居然不是我的错觉,大多数珠子显然真的被很小的牙齿咬过。

“去年我遇见了一个犹太人,”他没有理会我的问题,“他是个自然哲学家,曾经六次扬帆周游世界。他告诉我,在穆斯林的信仰和犹太人的教义里,一个男人和他的妻子同房都被尊为高尚的德行。”

“我不知道那跟犹太人与穆斯林都奉行割礼是否有关系?”他思考着,“我从没想到过问他这点——不过他没准会觉得这么问过于粗俗。”

“我不觉得一点儿包皮会对德行有什么影响。”我安慰他说。

“哦,那就好。”他说罢又吻了我。

“你的念珠上是怎么回事?”我捡起了掉在草地上的那串珠子,“看着像被老鼠咬过似的。”

“不是老鼠,”他说,“是孩子们。”

“什么孩子?”

“哦,就是身边所有那些娃儿啊,”他耸耸肩,把念珠塞回了口袋里,“小詹米都有三个了,玛吉和凯蒂各有俩,迈克尔小伙子刚结了婚,不过他媳妇也快生了。”他的脸背对着阳光,显得很暗,露齿一笑时白光一闪,“你没想到自己已经是七个娃儿的舅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