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丁堡(第37/42页)
“菲格斯!”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忘了自己正用披肩在为那征税官按压止血,“这是什么——什么——”我语无伦次起来。
“什么?”他看看我,然后顺着我的视线看去,“哦,那个,”他耸耸肩,“是英国人。别担心,夫人,咱们这会儿也没时间说——你这痞子,下楼去!”他拽起威洛比先生下了楼梯,把他拉到地窖的门口,一把推搡了进去。随之而来的是一系列的撞击声,暗示威洛比多半正滚下楼梯,他的杂技能力似乎也一时间弃他而去了,然而,我也无暇去为他担心了。
菲格斯蹲在我身边,扯着那征税官的头发拎起他的脑袋。“你同来的还有几个?”他质问道,“快说,你这头猪!不然我切断你的喉咙!”
明显的迹象表明,这个威胁很是多余。那人已经目光呆滞,费了好大的劲才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要在……地狱里……见你不得……好死!”他小声说完,最后的惊厥把脸上的笑容定格得极其丑陋,咳嗽着喷出好些鲜红的泡沫,转眼便死在了我的膝头。
更多的脚步声以更快的速度跑上楼来。詹米冲出地窖的门洞,还没稳住脚跟便踩上了那个征税官拖在地上的两条腿。他顺着那死尸抬眼一望,看见了我的脸时不禁露出惊恐诧异的表情。
“你都干了什么,外乡人?”他问道。
“不是她干的——是那个黄脸瘟神。”菲格斯解释说,算省了我的麻烦。他把手枪塞进皮带,向我伸出了他的那只好手:“来,夫人,您得下楼去!”
詹米抢在他前面,朝我弯下腰,一边向前厅的方向甩了下头。
“这边我能行,”他说,“你去管住前门,菲格斯。就用平常的信号,除非有什么必要,把你的手枪藏好。”
菲格斯点着头,一眨眼便朝走廊方向消失在门洞里。
詹米勉强用那块披肩裹住尸体,把他从我身上抬了起来。我连忙站起身,感到如释重负,尽管衬裙的前襟已浸透了鲜血和其他各种令人反感的物质。
“喔!我看他是翘辫子啦!”楼上传来惊慌失措的声音,我抬头望去,只见一打妓女像天使一般俯瞰着楼下。
“回你们的房里去!”詹米吼了一句,姑娘们报以一阵齐声尖叫,吓得像一群鸽子似的四散而逃。
詹米环视了楼梯平台,检查着出事的痕迹,幸好我们没有留下什么——所有的痕迹都被我和那条披肩接住了。
“走。”他说。
楼梯很暗,楼梯尽头的地窖里漆黑一团。我站在那儿等待詹米。那征税官个子不小,詹米回到我身边时气喘吁吁。
“往那边顶头走,”他呼吸急促地说,“那儿有堵假墙。抓着我的胳膊。”
我们头顶的门关上了,伸手不见五指。幸运的是,詹米似乎能靠雷达识别方向。他准确无误地带我绕过了途中碰到的所有大个儿的障碍物,直到我们终于可以停下脚步。我闻到潮湿的石头的味道,伸手一摸,面前是一片粗糙的墙面。
詹米用盖尔语叫唤了一声,这无疑是凯尔特语系里的“芝麻开门”,因为片刻的寂静之后,随着一阵研磨的声响,眼前的黑暗中便泛起了微光。一条细线开始变宽,接着一片墙面打开了,露出一个镶着木框的小门洞,贴有一片片石块的门框看起来就像墙面的一部分。
暗室是一个不小的房间,起码有三十尺深。几个人影在走动,空气中醇厚的白兰地味儿令人窒息。詹米把尸体往角落里随便一扔,转身看了看我。
“天哪,外乡人,你没事儿吧?”黑暗的地窖里隐约亮着星星点点的烛光,他的脸我只看得清个大概,但那颧骨上的皮肤着实绷得很紧。
“我有点儿冷,”我努力让自己的牙关不要打战,“我的裙子沾满了血都湿透了。别的没什么,我想。”
“珍妮!”他转身对着地窖尽头喊道,一个人影随即向我们走来,我渐渐地看清那是满脸忧虑的夫人。他三言两语地解释了情况,夫人脸上的忧虑更深了。
“太可怕了!”她说,“死了?在我的楼里?还有证人?”
“哎,恐怕是的。”詹米显得还挺镇定,“我会安排妥当。不过与此同时,你得上楼去。他也许不是单独一人。你知道怎么做的。”
那话音里带着一种沉着的保证,他捏了捏她的手臂。仿佛身体的接触平复了她的心情——我希望这正是他的目的,别无其他。随后,她转身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