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话和尘埃 Words and Dust(第5/6页)

“然后?”

“巴亚兹出任哈罗德的首辅。据说我国的法律规章、政府结构,全是他的发明,而且从古至今甚少变化。是他一手组建了内阁和议会,是他设立了审问部。哈罗德逝世后他离开了联合王国,但起誓有一天会回来。”

“我明白了。你觉得故事里有多少真实成分?”

“这很难说。他真的是法师?巫师?术士?”老人盯着摇曳的蜡烛,“在野蛮人眼中,这支蜡烛即可称魔法。魔法和把戏的分野十分微妙,呃?只有一点无可辩驳,巴亚兹在他的时代是个能人。”

废话连篇。“那以前呢?”

“什么以前?”

“联合王国建立以前,哈罗德出现以前。”

老人耸肩:“黑暗时代的文字记录极其稀少。经过尤文斯和他弟弟坎迪斯的战争,全世界陷入混乱——”

“等等,坎迪斯?锻造者?”

“是的。”

坎迪斯。塞弗拉那栋可爱宅子的地下室壁画上有他。尤文斯死后,他的十一个徒弟——十一个魔法师——出征为他复仇。我知道这故事。

“坎迪斯,”格洛塔呢喃,脑海里清晰地映出那个火海前的黑影。“锻造者真的存在?”

“很难说。依我看,他的形象介于历史与神话之间。或许故事里某些部分是真的,总得有人修建那座该死的巨塔,呃?”

“巨塔?”

“锻造者大厦!”老人朝房间周围比画,“据说连这里也是他建的。”

“什么,图书馆也是?”

老人笑了:“整个阿金堡都是,至少地基是。锻造者建造了这所大学,指派了首任校长和首席学者——我不晓得那些人是谁——协助他工作,钻研事物本质。是啊,说来我们都是锻造者的徒子徒孙,虽然我怀疑楼上诸公是否了解这点。他去了,研究工作却没停下,呃?”

“以某种方式吧。他去哪儿了?”

“哈,死了,被你的朋友巴亚兹杀了。”

格洛塔抬起一边眉毛:“真的?”

“故事里这么说。你没读过《锻造者的陨落》?”

“那本烂书?我以为全是编的。”

“那本书的确收集了许多哗众取宠的轶闻,但写作基础应是古代的记载。”

“记载?有那样的记载流传下来?”

老人眯起眼睛:“有一些。”

“有一些?在这里?”

“特别是其中一份文件。”

格洛塔也眯眼瞪向首席历史学家:“赶紧拿来给我看。”

***

首席历史学家小心翼翼地展开古老的卷轴,在桌上展平,撒出许多碎屑。泛黄的卷轴极为脆弱,似乎经历了无穷岁月,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字:奇异的文字,格洛塔完全看不懂。

“这是什么字?”

“古语。没几个现代人懂得。”老人指向第一行,“这里写的是:坎迪斯陨落记,三分之三。”

“三分之三?”

“我相信,是三张卷轴中第三张的意思。”

“其余两张呢?”

“失传了。”

“嘿,”格洛塔看着向无尽黑暗延伸的书架。能找出一张已是奇迹。“纸上写的什么?”

苍老的图书员盯着奇异的文字,仅凭一支蜡烛可怜兮兮的照明,他颤抖的食指在纸上游走,嘴唇无声地念道:“他们的怒火燎原。”

“什么?”

“一开始就这么写的:他们的怒火燎原。”老人缓缓读道,“魔法师们追击坎迪斯,让他落荒而逃。他们击垮他的要塞,摧毁他的建筑,杀戮他的仆人。锻造者在与哥哥尤文斯的战斗中受伤未愈,只能退避于大厦中。”老人又把卷轴展开一点,“整整十二日十二夜,魔法师们将怒火朝大门倾泻,却徒劳无功。最终巴亚兹找到进去的办法……”历史学家恼火地擦擦卷轴,湿气或是别的什么,模糊了下一段文字。“我认不出……似乎是关于锻造者的女儿?”

“你确定?”

“不确定!”老人吼道,“丢了整整一段!”

“别管了!看得清的下一段讲什么?”

“呃,我瞧瞧……巴亚兹跟他来到塔顶,并将他打落。”老人剧烈地清嗓子,“锻造者燃烧着坠落,砸碎了下面的桥。魔法师们在大厦中大肆搜索种子,却找不到。”

“种子?”格洛塔迷惑地问。

“上面是这样写的。”

“这堆话……究竟他妈什么意思?”

老人沉回椅子里,显然很享受少有的可以展现专业知识的时刻。“这份文件记载的事件代表着神话时代的终结和理性时代的开始,巴亚兹和魔法师们恢复了世间秩序。锻造者的形象近似于神,其中掺杂了多少无知与迷信,我不确定,但一定有些真实源头,总得有人修建那座该死的巨塔。”他呼哧呼哧地笑道。

格洛塔懒得指出,同样的笑话历史学家几分钟前才讲了一次。而且这一点也不好笑。不断重复,可谓是老年人的诅咒。“种子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