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话和尘埃 Words and Dust(第3/6页)
“这么说是来真的?”首席化学家越过肉盘,压低声音问,“我们会得到更多资金?跟布商公会那档事结了,对不?”
格洛塔皱紧眉头,所有人都盯着他,等待回答。有名老科学家的叉子甚至停在嘴边。好吧,他们要钱,可干吗问审问长要呢?化学家托不稳肉盘了。嗯……说点好听的就好。“钱当然有,这取决于——毫无疑问——你们的成果。”
桌边一阵窃窃私语。首席化学家颤巍巍地放下肉盘。“在酸液研发上,我最近取得了重大突破。”
“哈!”首席金属学家嗤之以鼻,“成果,审问官要成果!只要比例分毫不差,我新配的合金就比钢铁还硬!”
“永远都是合金!”齐勒叹息,小眼睛朝天花板翻白眼,“如此脑筋怎能领悟大机器的妙处?”
其他三名科学家对首席机械学家怒目而视,校长跳起来制止:“拜托,先生们!审问官对咱们小小的专业分歧没兴趣!人人都有机会展示自己的最新成果。不用攀比,对吧,审问官?”所有人都望向格洛塔,审问官缓缓环视这些满怀期待的老脸孔,什么也没说。
“我发明了一部机器——”
“我的酸液——”
“我的合金——”
“人体的奥秘——”
格洛塔打断他们:“实际上,在关于……也许可称为具有爆炸性的物质的领域,我近来产生了特殊兴趣——”
首席化学家一跃而起。“这是我的领域!”他大获全胜地朝同僚们叫嚷,“我有很多样品!很多样品!请随我来,审问官!”他把刀叉丢进餐盘,马不停蹄地朝门口走去。
***
邵兹林的实验室和人们想象中的化学实验室完全一致,分毫不差。它很长,桶形天花板上密布圆形或长条状的黑渍。墙壁几乎被架子占满,架上是乱七八糟的盒子、罐子、瓶子,每个里面又有不同的粉末、液体和陌生的金属条。这些容器的摆放似乎毫无规律可循,大部分连标签都没有。杂乱无章似是这里最大的特征。
实验室中央那些椅子上甚至更乱,玻璃制品和古旧的黄铜制品堆积如山:试管、烧瓶、盘子、油灯——有盏灯肆无忌惮地烧着火。这堆东西随时可能“稀里哗啦”倒成一摊,而谁要是不幸地靠近,准会溅上致命的沸腾毒药。
首席化学家像耗子翻窝一样在这片垃圾中翻找。“不是这个,”他低声自语,一只手捻着肮脏的胡须,“爆破药在这哪儿……”
格洛塔蹒跚在后,狐疑地环视周围的试管,皱紧鼻子。满屋子强酸味实在恶心。
“找到了!”化学家欢呼,挥舞着一只落满灰尘、装了半瓶黑色粉末的广口瓶。他在一条椅子上清了些空间,用肥厚的前臂将玻璃和金属器皿叮叮当当扫开。“你知道,这东西太稀有了,审问官,太稀有了!”他拔出瓶塞,往木椅上倒了一线黑粉。“极少有人能见证这东西生效!极少有人!而您将成为其中之一!”
格洛塔谨慎地退开一步,锁链塔上那个参差不齐的大洞他记忆犹新。“我们在这个距离上是安全的吧?”
“绝对安全,”邵兹林低声说,他小心地伸长握蜡烛的胳膊,去接触那条粉末细线的末端。“没有任何危——”
轰然巨响伴着白色火花,首席化学家赶紧向后跳,差点撞翻格洛塔。蜡烛也掉了。接着又一声爆炸,这次更响,火花更多,整个实验室都被难闻的烟雾笼罩。但这种粉末不过能发出明亮的光和剧烈响声,然后迅速衰减,别无其他。
邵兹林用袍子的长袖拍脸,整个实验室乌烟瘴气。“厉害吧,呃,审问官?”他问道,接着剧烈咳嗽。
不太厉害。格洛塔捡起脚边还在燃烧的蜡烛,穿过浓烟走向长椅,用手背挥开一堆烧出的灰烬,发现木头上仅有一道长长的黑色焦痕。说真的,令人印象深刻的却是味道,刺得格洛塔喉咙疼。“它是极佳的发烟材料。”格洛塔边咳边说。
“是的,”化学家咳得更凶,“臭气熏天。”
格洛塔瞅着长凳上的焦痕:“足够剂量的粉末,能否用于,譬如说,在墙上穿洞?”
“有可能……只要累积足够的剂量,谁说得准呢?据我所知,没人做过这种实验。”
“我是指一堵四尺厚的墙。”
化学家皱起眉头:“理论上应该可以,但需备下几桶爆破药!几桶!整个联合王国也没那么多,即便有,费用也是天文数字!请您理解,审问官,这东西的原料得从坎忒大陆的极南方进口,而即便在那里也很稀有。当然,我乐意探究这方面的可行性,只要给我足够的研发资金——”
“谢谢你的演示。”格洛塔立马转身,穿过渐稀的烟雾,朝门口蹒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