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起程之书(第21/26页)
再说了,反正日之脸就放在宝座上,有它就够了。这张面具用纯金打造,能包裹整个头部,统治者在所有公共场合都要佩戴它——某些渎神的家伙也许会说面具的表情像是和善的便秘患者——几千年来,它一直是蒂杰里贝比王权的标志,同时也让大家很难把各个国王区分开。
此外,它还有极其重大的象征意义,尽管谁也记不得它象征的究竟是什么。
这类东西在老王国非常普遍。他膝上的法杖就是一例:充满象征意味的蛇缠绕在寓意深刻的赶驼棒上,人们相信这能赋予高阶祭司掌控诸神和死亡的力量。不过这多半只是个隐喻,也就是弥天大谎。
迪奥斯换个姿势坐好。
“国王被护送至出发之屋了没有?”他问。
一圈品级较低的高阶祭司一齐点头。
“噢,迪奥斯啊,此刻木乃伊制作师迪尔正在照料他。”
“很好。金字塔修造师收到指示了吗?”
呼忒·库米上前一步,他是双面神柯弗因的高阶祭司。
“噢,迪奥斯啊,我自作主张亲自料理了此事。”
迪奥斯的手指轻敲法杖,“嗯。”他说,“对此我毫不怀疑。”
在祭司界有一种共识,如果哪天迪奥斯真的死了,库米很可能会是他的继任者,虽然等迪奥斯咽气似乎从来都是个前途无光的职业——在这一问题上持不同意见的只有迪奥斯本人。如果迪奥斯也有朋友的话,他多半会向对方透露几个先决条件,即:月亮变蓝,猪飞上天,以及他迪奥斯在地狱露面。他很可能还会补充一点:库米与神圣的鳄鱼之间唯一的区别就在于,鳄鱼对自己的意图诚实无欺。
“很好。”他说。
“有件事或许我可以提醒大人注意。”库米道。迪奥斯瞪大眼睛,其他祭司立刻收敛了全部表情。毕竟安全第一。
“什么事,库米?”
“王子。噢迪奥斯啊,可曾派人去召唤他了?”
“没有。”
“那他怎么能知道这个消息呢?”
迪奥斯坚定地说:“他会知道的。”
“此话怎讲?”
“他会知道的。现在你们都可以走了。走开。去侍奉你们的神!”
祭司们匆忙散去,留迪奥斯一个人坐在台阶上。这是他惯常的位置,坐得太久了,石头上早磨出一个坑来,与他的臀部正好契合。
王子当然会知道,事情妙就妙在这儿。经年累月的仪式与一丝不苟的崇拜旱已在迪奥斯心里打磨出深深的沟壑,然而就在这隐秘的深处,他依旧觉察出一丝不安,一丝不自在。不安是其他人才会遇上的东西,迪奥斯心里从来没有过疑虑的位置,否则他也到不了今天这一步。然而那里的确有一个小小的念头,一点确定无疑的信念:这次的新国王准会惹出麻烦。
算了,那孩子很快就会学乖的。他们最终都学乖了。
他再次变换姿势,周身的疼痛卷土重来,他不由蹙了蹙眉头。这怎么行,它们会妨码他履行自己的职责,而他的职责是一种神圣的信任。
他得再去一次墓场,就在今晚。
“他像换了个人,这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他现在是谁?”奇德问。
他们踩着满地积水往前走,身子依然摇摇晃晃,但这回不是醉酒的蹒跚,而是三个人走路却只有两个人领航的那种笨拙步态。特皮克也在迈步,但他的神情却并不能带给人信心。他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这上头。
周围到处有人猛力推开大门,骂骂咧咧的声音不绝于耳,与之相伴的还有家具拖上二楼的动静。
“山区那边肯定是遭遇了大暴雨。”阿瑟道,“就算春天也很少淹成这样。”
“或许我们应该在他鼻子底下烧几片羽毛试试。”奇德提议道。
阿瑟一脸凶相,“那只该死的海鸥就再合适不过。”
“什么海鸥?”
“你瞧见的。”
“那个,它怎么了?”
“你的确看见它了,对吧?”阿瑟眼底燃起自我怀疑的黑色火苗。之前场面一度混乱,海鸥不知什么时候就消失了。
“我的注意力有点儿忙不过来。”奇德怯生生地说,“肯定是他们配咖啡的薄荷薄饼有问题。我当时就觉得不大对劲儿。”
“那只鸟绝对有古怪。”阿瑟道,“我说,咱们先把他放下好不好?我得倒倒靴子里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