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起程之书(第17/26页)
他问:“这些东西又能把人怎么样?”
“这个嘛,它们必须严格按照程序炮制六个星期,否则就会同你的胃酸发生灾难性的反应。”奇德道,“抱歉,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倾其所有,用最昂贵的食物来庆祝。”
“我明白了。男子汉吃的鱼和薯片。”
“他们这儿有醋没有?”阿瑟包着满口的食物问,“再来点儿豌豆糊就更好了。”
不过葡萄酒倒还不错。当然也说不上特别好,那并非什么著名酒庄的名品,但它的确能解释为什么特皮克的脑袋已经痛了一整天。
那是“提前醉”。他的朋友买了四瓶看起来相当普通的白葡萄酒,而它们之所以贵得离谱,原因在于酿酒的葡萄这时还没播种。
碟形世界的光线动作缓慢、极其懒散。它并不急着赶路。干吗要这么麻烦呢?一旦达到光速,到处都是同一个地方。
特皮西蒙二十七世望着那金色的圆盘飘过世界的边缘。一群白鹤从雾蒙蒙的河面上腾空而起。
他告诉自己说,你一直都很勤恳。谁也没跟他解释过如何使太阳升起、河水泛滥、谷物生长。你又怎么可能指望别人的指导呢?毕竟他才是神,这一切他理当明白。可他并不明白,所以他这辈子时时提心吊胆,不断祈祷一切都能按部就班,而这似乎也很管用。可问题在于,假如这招不管用了,他也不会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他常做同一个噩梦:某天早上,高阶祭司迪奥斯把他摇醒,只不过那当然并不是早上,王宫里点亮了所有的灯,宫殿外愤怒的人群在星空下窃窃私语,每个人都望着他,眼中充满期待……
而他只能说声:“抱歉。”
这叫他害怕。想象一下,河水结冰,永恒的白霜挂上了棕榈树,折断了树叶(等它们落到冰冻的大地上还会摔得粉碎),小鸟从空中坠落,毫无生气……
一片阴影将他笼罩。他抬起水雾弥漫的双眼,结果只看见空荡荡的灰色地平线。他惊恐万状地张大了嘴巴。
他站起身来,把毯子抛到一边,高举双臂祈求上苍。然而太阳已经不见了。他是神,这是他的职责,他需要做的事情就只有这一件,然而他还是辜负了自己的人民。
他的脑海里仿佛听到人群愤怒的呐喊,震耳欲聋的咆哮渐渐充斥他的耳朵,那节奏固执而熟悉。最后它不再压迫他,反而拉着他往外走,进入带着咸味的蓝色沙漠。那里的太阳永远炙热,还总有光洁的身影在空中盘旋。
法老踮起脚尖,脖子朝后仰,张开翅膀纵身一跃。
他冲入空中,却听身后砰的一声。另外,太阳也从云层背后露出脸来。
后来每次回想起这事儿,法老总会觉得十分难为情。
三个新晋刺客动作迟缓,沿着街道踉踉跄跄。他们总是差点就要跌倒,可却一直没能当真跌下去。三人试着合唱一曲《巫师法杖的一头有个疙瘩》——或者至少努力达到相同的音高。
“又大啊、又圆啰——重量嘛足有三——”奇德唱道,“见鬼,踩到啥了我?”
阿瑟道:“有谁知道咱们在哪儿不?”
“咱们——咱们正往公会宿舍走。”特皮克说,“只不过准是走错了道,前头是河。我闻到了。”
阿瑟的谨慎穿透了酒精形成的盔甲。
他大胆猜想:“没准儿会有些危险的棱——能——人物哪,夜里这钟点。”
“耶。”奇德志得意满,“就是咱。有纸片儿为证。还有测试啥的。倒想看看有谁敢跟咱叫板。”
“没错。”特皮克倚在对方身上寻求支撑,反正聊胜于无,“咱把他们从那啥割成一条条的那啥。”
“没错!”
三人摇摇晃晃地冲上了安科的铜桥。
事实上,黎明前的阴影中的确有些危险的人物,此刻这些人就跟在他们身后,距离仅仅二十来步。
安科-莫波克拥有复杂的犯罪公会系统,但这并没有让城市变得更安全。它只不过是把危险合理化,并确保它们定期出现。各大公会掌管着城中的治安,比起过去的警卫队来,它们的行动更加彻底,获得的成功也多得多。没错,如果哪个没有执照、单打独斗的小偷让盗贼公会逮住,他很快就会发现,从社会调查报告上看自己一直处于关押候审状态,可与此同时,自己的膝盖却被钉在了一块儿。然而世上总少不了追求精神自由的人,甘愿游离于犯罪分子的世界之外过一种不安定的生活。此时,就有五个符合这一描述的家伙,他们正蹑手蹑脚地接近我们的三人组,准备向对方介绍本周的特惠套餐:割喉、偷窃、弃尸河底,任何一块河泥都任君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