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硫黄味 第一章 刺痛拇指(第12/26页)

“不过,科拉姆不太相信他姐姐跟海豹走了,他也是这么说的。他把所有宾客聚集起来,一个个询问是否有谁认识外形符合那些描述的男人。最后,他们得知他的名字叫布莱恩,但没人知道他属于哪个宗族,或姓什么。他参与了竞赛,但那时大家只叫他布莱恩·乌。”

事已至此,似乎只能暂时搁置,因为没人知道要往哪个方向搜索。不过,就算一个猎人再怎么厉害,偶尔也得在农舍停留,讨一把盐或一小杯牛奶。最后,那对男女的下落还是传回了理士城堡,因为艾伦·麦肯锡不是一个外表平凡的女子。

“她的头发红得像火,而眼睛跟科拉姆一样,是灰色的,浓密的黑色睫毛非常漂亮,是那种看一眼就忘不了的样貌。她很高,甚至比你高。可以说看见她,眼睛都会受伤。”亚历克出神地说,在背上油脂带来的温暖感受中陶醉着,“据说他们是在大集会上相识的,互看了一眼就当场认定彼此。所以他们拟定了计划,在科拉姆和三百位宾客的眼皮底下成功溜走。”

他突然大笑,想起了什么。“杜格尔最后终于找到了他们,在弗雷泽家族领地边缘的一间佃农农舍里。他们认为,唯一的办法就是躲起来,等孩子出生并长大到没人能质疑那孩子是谁的。到那时,科拉姆就只得祝福这段婚姻,不管他愿不愿意——他当然不愿意。”

亚历克露出笑容。“在路上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杜格尔身上的疤,胸膛上的那道?”

我见过。那一道细白的线条划过心脏上方,从肩膀延伸到肋骨。“是布莱恩弄的?”

“不,是艾伦。”他说,然后见到我的表情后笑了出来,“她是为了阻止他宰掉布莱恩——当时他正打算这么做。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跟杜格尔提这事。”

“当然,我不会的。”

很幸运,他们的计划成功了,杜格尔找到他们的时候,艾伦已经怀孕五个月了。“这引起了轩然大波,并在理士城堡和比尤利之间制造出许多恼人的信件,最后尘埃落定,艾伦和布莱恩在孩子出生前一周住进了拉里堡。”他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他们在门前的庭院里完婚,布莱恩首度将她以妻子的身份抱进门。后来他说,抱她的时候,他的手差点断掉。”

“听起来你好像跟他们很熟。”我说。按摩结束,我拿毛巾擦掉手上的油滑药膏。

“噢,算是吧。”老亚历克说。他在温暖中出现了睡意,那只独眼的眼皮垂了下来,苍老脸上的微微不适表情也松懈下来——那表情让他平常看起来很凶。

“我跟艾伦很熟,这是当然的。而布莱恩,我是好几年后才见到的,那时他带詹米来这里小住,我们处得不错。他是带着一匹马的好人。”他声音渐弱,合上眼皮。

我拉起一张毯子,盖住他俯卧的身体,轻轻走开,让他在炉火边沉入梦乡。

离开睡着的亚历克后,我上楼走到房间,竟然看见詹米也是同样情况。灰暗阴雨的天气里,适合在屋内消遣的活动不多,如果不打算吵醒詹米,也不打算加入他的行列,我的选择似乎就只剩阅读或缝纫了。考虑到我的缝纫能力低于常人,于是我决定去科拉姆的图书室借书来看。

依着理士城堡特殊的整体建筑风格——四处都是令人厌恶的直线,通向科拉姆套房的楼梯有两个直角,直角上各有一个小平台。通常会有一位侍者站在第二个平台上,随时为堡主跑腿或提供协助,但今天他没在岗位上。我听见楼上有低沉的说话声,或许那位侍者正在科拉姆房内。我停在门外,犹疑着是否要打断他们。

“杜格尔,我一直知道你很笨,但我不知道你会笨成这副德行。”科拉姆自幼就有家庭教师陪伴,从未和弟弟一样外出与士兵、平民一起生活,因此他讲话通常不像杜格尔那样带着浓浓的苏格兰口音。不过,他那受过良好教育的口音现在有点走调,两人的声音都因怒气而满嘴苏格兰腔,几乎难以分辨。“这种行为,我会认为是二十几岁的人做的,可是老天,你已经四十五岁了!”

“嗯,这事你再清楚不过了,不是吗?”杜格尔的声音里带有深刻的讽刺。

“没错,”科拉姆的语调很尖锐,“我很少有机会感谢天主,或许它比我想的更有能力。我常听人家说,男人老二站起来的时候,脑袋就停止运转,现在我想我是信了。”椅脚后移,刮过石头地板,发出很大的摩擦声。“如果麦肯锡兄弟中,只能有一个老二和一颗头脑的话,我很高兴我是有头脑的那一个!”

我想这场特殊的谈话一定不欢迎第三者的加入,便轻轻离开门边,转身走下楼梯。

第一道平台传来裙摆摩擦的声音,于是我走到一半便停下脚步。我不希望被人发现在堡主书房门外偷听,便转身往回走。这个平台很宽,一幅挂毯挂在一面墙上,几乎从地板延伸至天花板。我的脚会露出来,但也没办法了。我像老鼠一样藏在挂毯后方,听见脚步声慢慢从楼下接近门口,接着在平台的另一端停下。那位访客跟我一样,发现这对兄弟的谈话非常私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