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荒野侦探 1976—1996(第19/141页)

利桑德罗·莫拉莱斯,科默西奥大街,莫雷洛斯花园前,阿斯坎顿区,墨西哥城联邦区,1977年3月。

是厄瓜多尔的小说家巴尔加斯·帕尔多介绍我认识阿图罗·贝拉诺的。这是一个随心所欲之人,我出版社的一个审稿编辑。一年前,这个巴尔加斯·帕尔多劝我说出版社值得资助发行一本杂志,这本杂志可以发挥墨西哥和拉美最好作家论坛的作用。我听了他的劝诱,马上动手实施。他们给了我一个荣誉主任的头衔,巴尔加斯·帕尔多和他的若干羽翼自任为编委会成员。

这本杂志的计划,至少他们向我兜售的计划是推介出版社的书籍。这是最主要的目标。第二个目标才是办一本高质量的文学杂志,要能够很好地反映出版社的水平,内容和撰稿人都要代表出版社的水平。他们跟我提到胡里奥·科塔萨尔、加西亚·马尔克斯、卡洛斯·富恩特斯、巴尔加斯·略萨,这些都是拉美文学的闪耀明星。我从来都很谨慎,虽然还不能说是多疑,我告诉他们,能拉到伊巴奎恩依迪亚、莫特罗索,何塞·埃米里奥·帕切科、蒙西瓦伊斯、埃莱尼塔·波尼亚托斯卡我将很高兴。他们说当然可以啊,用不了多久,大家都会求着想在我们的杂志上发表作品。好吧,让他们求吧,我说,那我们就好好干,但别忘了主要目标:宣传出版社的产品。他们说,那肯定没问题。这个理念将会在每一页或者每隔几页中体现出来,用不了多久这份杂志也会赢利的。我说:先生们,我就把它的命运交给你们了。在第一期杂志上,谁都可以亲眼看到,根本没有科塔萨尔、加西亚·马尔克斯,甚至何塞·埃米里奥·帕切科的影子,但我们发了篇蒙西瓦伊斯的散文,在某种意义上算是救了这一期,另外,还有一篇巴尔加斯·帕尔多自己写的文章,还有一篇他的朋友、阿根廷流亡作家的散文,两篇从即将出版的长篇中选摘出来的片段,一篇巴尔加斯无人问津的同乡写的短篇小说。当然还有诗歌,而且诗歌的量很大。评论部分,至少我觉得没有什么可反对的。注意力主要放在我们的新书评介上,总体上很不错。记得看完这期杂志后,我跟巴尔加斯·帕尔多聊天时说:我觉得诗歌太多了,诗不好卖啊。我记得他回答说:你说的不好卖是什么意思呢,利桑德罗先生,他说,瞧瞧帕斯和他办的杂志。行了,巴尔加斯,我说,帕斯是帕斯,这有点奢侈,我们别人负担不起。我没有说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读过帕斯的杂志了,我也不想纠正使用了“奢侈”这个词,我无意用它来描述诗歌事业,而是指帕斯那无聊的刊物。说到底,我认为发表诗歌不是个奢侈的问题,而是彻头彻尾的愚蠢。不过,这事儿也就到此为止,巴尔加斯·帕尔多又出了第二、三期,然后又出了第四、五期。有时我听人说我们的杂志越来越具有攻击色彩。我想这全是巴尔加斯·帕尔多的错,他把杂志拿来当做攻击他初到墨西哥时对自己势利的人的武器,拿来当做解决旧账(有些作家如此虚荣和敏感!)的完美工具,说真的,我对此毫无意见。对一份杂志来说挑起争端是件好事,意味着会卖得不错,令我震惊称奇的是一份发表了这么多诗歌的杂志会卖得不错。有时我扪心自问这个杂种巴尔加斯·帕尔多对诗歌的兴趣为何如此浓厚。我知道,他自己并不是诗人而是个小说家。那么,他对诗歌的兴趣到底从何而来呢?

我承认,有一度,我作过各种猜测。我怀疑他是同性恋。没准就是。他已经结婚了(顺便说一下,是跟一个墨西哥人),可是你都不知道这事儿。他会是什么类型的同性恋呢?会不会是个在纯文学层面自得其乐、热情而不切实际的同性恋呢?是不是在杂志上发表诗歌的诗人中有“理想伴侣”的绰号呢?我不知道。这得问他本人。我对同性恋没有任何偏见。每天都会有更多的同性恋出现。20世纪40年代的时候,墨西哥文学界同性恋的数量达到全盛的最高峰,我认为这可能已经达到极致了。可是,现在比过去任何时候都多。我猜问题出在教育制度上,墨西哥人拿自己出洋相的趋势日益流行的缘故,电影、音乐,谁知道都是什么玩意儿。连萨尔瓦多·诺沃有一次都亲口对我说,有些前来拜访他的年轻人的言谈举止让他惊愕不已。萨尔瓦多·诺沃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我就这样认识了阿图罗·贝拉诺。一天下午,巴尔加斯·帕尔多对我说起他,说他如何攒了本怪异(他用这个词了吗?)的书:拉美青年诗人的权威选集,正在寻找出版社。贝拉诺是谁?我问。他给我们的杂志写过书评,巴尔加斯·帕尔多说。这些诗人,我说,偷偷地观察着他的反应,就像皮条客般拼命地替妓院老板搜罗新的女人,可巴尔加斯·帕尔多压根就不理睬我的话,继续对我说,那本书好极了,属于那种我们(多么有意思啊,用了复数)出版社不出的话,别的出版社就会拿走的书。接着,我又暗暗地打量着他说:带他过来,安排我跟他见个面,我们看看能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