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伍夜】 烟烟罗(第9/10页)

“那是因为你缺乏诚意。你刚刚也说无法发自内心疼老婆,我看就是因为你还执着于那个死掉的女人的关系。这样一来我总算懂了。”

老人略显放心之情。

或许以为自己总算理解事态了吧。

“忘了那女人吧。因为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地想着那女人,你老婆才会反复重提死掉的孩子。我看你们一起忘记过去,重新来过吧,我会帮你说情的。”

牧藏大声地喊着“忘了吧!忘了吧!”,问佑介妻子现在在哪,要去帮他讲情。佑介满脸困惑。

并不是这样的。

“不对,不是这样的。我都快四十了,不至于到现在还被乳臭未干的回忆所束缚。事实上,这十几年来我几乎忘了那女人。”

“真的——是这样吗?”

“直到最近我才回忆起来,跟老婆处得不好则是更早之前。所以说——”

“那么……”

“您没办法理解吗?”

“我不懂啊。”

佑介拎着包袱上的结,放在膝盖上。牧藏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问:“那是?”

“是烟。”

“啥?”

“我的意思是——这就是我跟老婆离婚的原因。”

佑介抚着包袱。

牧藏屏息以待。

“你——里面——放了什么?”

“就说是烟啊。”

“别开玩笑了!”

“我不是开玩笑。这是——对,我本来很迷惘——原本不想拿出来就告辞的——唉,没办法。”

“告辞?去哪?”

牧藏冷汗直冒。

佑介觉得他有点可怜。

“老爷子。”

“什——什么?”

“之前那个——寺庙的大火。”

“寺庙——啊,山上那场大火吗?”

“对。那场火灾规模很大,箱根分团全部出动——不只如此,附近的消防团也都来了,连神奈川的警察也全体集合。火灾地点的环境很糟,没人想到那里竟然有庙,毕竟连条像样的道路也没哪。虽然庙最后还是烧毁了,但没酿成森林大火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那又——怎样?说明白点。”

佑介笑了。

“最早到达现场的是我们分团。地理位置上我们最近,倒不意外。可惜卡车好不容易发配下来,山路崎岖派不上用场。没法子,只好又把大板车拖出来,载着TOHATSU唧筒上山去。”

“是——吗?”

“现场非常惊人。到目前为止,我从没看过那么大的火灾。空中染成一片红,而且是混浊乌黑的暗红色,仿佛——”

佑介闭起眼睛。

“——仿佛世界末日。”

“是、是吗?”

“比起阿初烧死的时候、比起松宫家的火灾还严重得多了,宛如整个世界都烧了起来。而且不同于大地震或空袭时的恐怖感,宁静至极。”

“宁静?”

“宁静、肃穆地燃烧。只不过——现场的警察说寺庙里还有三个人在,多半没救了。他们衣上着了火——”

“衣服上?”

佑介将包袱放在榻榻米上。

“于是——我就说要进去救人,大家都阻止我。当时山门已经烧毁,并逐渐延烧到附近的树林。比起灭火或救人,阻止森林火灾的发生更为重要。但是我一想到——有人……”

——有人着火的话。

“结果你还是进去了?”

“进去了。”

身上浇水。

披着湿透的法被。

冲进熊熊燃烧的寺庙里。

冲进世界末日的烈火里。

“我见到阿初了。”

“什么?”

“一个很像阿初的和尚,全身着火,在巨大佛像前燃烧着——”

牧藏站了起来。

“住口!”

接着大声地说:

“喂,佑介!我不想听你这些无聊故事。我本想闷不吭声,没想到你竟说起莫名其妙的鬼话。你到底想说啥?突然来我这儿,说你跟老婆离婚,我原想不是你外头有女人,就是老婆给你戴绿帽子,所以才捺着性子听你讲,你竟给我瞎诌起天方夜谭!”

“所以说……”

“从头到尾言不及义,不管问你啥你全都否定,回避问题。最后还说起啥鬼烟啊煤啊的——胡扯也该有个限度吧。”

“所以说,就是烟啊。”

“烟又怎么了!”

“那时已经太迟了,那和尚已全身着火,但他不做挣扎,似乎一点也不痛苦。我想,或许他那时早已往生。那个和尚在我面前着火,全身焦黑而死。我又眼睁睁地看着人烧死了。但是——”

佑介抓着包袱的结。

“这次——我等到火熄灭。”

“什么?”

“火势花了两天才完全结束,我在火熄之后,以失踪者搜索队身份率先进入现场。说失踪是好听,根本不可能还有生存者,所以大家都提不起劲。但是我不一样,我急着想找到呢。我直接走向大佛所在之处,那里还不断冒着烟哪。我在附近挖掘,果然被我挖到骨头,虽说已烧成黑炭,总算让我找到那个和尚了。于是我拿出这个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