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章华熙明显不是圈内人(第9/12页)

娶妻生子的光阴里,他仇恨的伤口有所愈合。润莹虽比不上韵椰的柔情,但她天生有股旺夫相,财产的积累,人前人后的荣耀,自我满足的虚荣和快乐,有时候也会让他将韵椰和姓史的彻底抛向九霄云外。可是,那晚的突然相遇还是让他遭遇电击,他的初恋情结烈火般熊熊复燃起来。对于他而言,离乡后她就像空气一样蒸发掉了,却又无时无刻不在他潜意识里存在着。他如饥似渴地得到她后,她的冷若冰霜灭了他的痴烈,他在屡次拒绝她见面的提议后,得到些许报复的快意,可是当得知她突然堕胎,他的心疼、他的内疚超过了所有报复的欲望。

那次私矿主们的小型聚会,章华熙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当他被“囤钱库”“谢千万”等人殷情百倍地送回家时,他醉醺醺地一头栽倒在床上便人事不知,只有许润莹千恩万谢的感激声在耳边嗡吟。

半夜他突然从火烧火燎的干渴中醒来,蹦下床猛地一下拉开窗帘,那轮被遗弃在高楼大厦之顶的明月,似一把挂在床头的寒光四射的匕首,凉沁沁地直刺他冒着孤寂的五脏六腑。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沉睡的许润莹,拿着手机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卧室。在静谧的阳台上,在拨通韵椰手机的那一刻,他在心里下着赌注:如果她关机,或是此时此刻姓史的在她身边,那么他将一指删除她的号码,他们之间一切的恩恩怨怨从此将画上句号;如果她接了电话,如果她不拒绝他的补偿,那么则是老天对于他生活中曾经的缺失给予补偿,他们之间的一切后果怨不得任何人!

静夜里,手机播放出的古曲丝丝弦弦敲击着韵椰的心扉。她看看来电显示,一气之下按了拒绝键。章华熙,那个惹了祸而又没一丝一毫承担勇气的人深深刺伤了她,她发誓这一辈子再不会与他有任何瓜葛。然而,古曲锲而不舍地在宁静的室内回响着,在孤寂的夜里折射出淡淡的感伤。

朱韵椰干脆气恼地关机。尽管她现在带着满腔的委屈,希望面对着一个很好的听众倾诉一番。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章华熙,她在或忙碌或无聊的罅隙里,已将他连同自己本身骂了不止千百遍了!她不会再理他,不会与他再有任何瓜葛。史荆飞虽然粗心,但绝对不至于像他章华熙那样惹出事端后,就关机、停机或不接电话,只当不承担责任的甩手掌柜。

韵椰将手机握在掌心,因关机而引起的回忆,将她带领到过往的岁月中穿行。史荆飞与众不同的气魄,使她愿意摆脱章华熙小家子气的甜腻,和他白手起家,像燕子衔泥,一点一点地筑起自己的小巢,她也一直这么付出着,支撑着。经过十年的打拼,史荆飞俨然是一个事业上的英雄,引来无数人的艳羡。然而在她眼里,她在他的生活里却占着低微的比重,闲时他和她略作温存;忙时,她却不过是他眼里的一粒尘埃。男人要事业,她支持,史荆飞在矿上一待就十天半月不回她也无怨言,她自己选择的男人,她愿意用孤寂煮成一壶守候的温热茶水;男人要孝顺,要感恩父母,她理解,她精打细算给老家寄钱寄物;他要支援矿难家属,她明白,人生谁没有难谁没有个坎,谁没有需要人帮助的时候?可是渐渐地,老家人结婚生子、生老病死,战友们或学习或旅游来云海的招待……他在她面前越来越不屑解释他的忙碌,工资也是越来越入不敷出。

男人忙、豪爽、仗义、好面子、大方,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越来越在她面前表现着贪婪、无知、肤浅,并将此作为爱、作为亲情的标志。起初韵椰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她的出轨、她的意外怀孕和意外流产,作为丈夫的他竟然还是浑然不觉。她在孤寂的病床上,有时候会气恼地觉得史荆飞娶到她后,便将她当成他天然的母亲和一个不必要支付工资的保姆,要么不归家,归家了必是遇到了倒霉事,要她出资要她理解要她安抚要她支持……

一早,韵椰就接到史荆飞给她的电话:“你怎么样了?好了就好!我手头上的工作暂且可以告一个段落了。啊,想下午回来吃顿热饭,洗个热水澡,顺便将一包脏衣服带回……哈哈,我一回来,就够你忙一天的吧……”

韵椰挂了电话,内疚和迷茫的矛盾心绪豁然开朗:一定将她和章华熙之间的事情交待清楚,求得他的谅解,否则她一辈子不得安宁!

地板露出整洁如新的光泽,床单、沙发罩换上新的,阳台上的鲜花已浇灌,家在这一刻重新焕发出蓬勃的生机。然后,她去洗手间将自己好好洗涮了一番,上了一趟菜市场,挑了几样史荆飞爱吃的菜,尽管他饮食不挑,能粗能细,但她还是特意挑了些适合他口味的辛辣蔬菜。当瓦罐里的猪蹄翻着奶白色的大花朵时,当一碟碟精致的小炒都已切好、配好,只待史荆飞到家后下锅翻炒即行时,看看时钟,已到下午两点。韵椰这才净了手,坐在镜前,给自己化了一个淡妆,挑了一套深蓝色的裙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