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章华熙明显不是圈内人(第11/12页)

这个吻轻柔而绵长,夹杂着烟草的香味,几乎使她不能喘息,只能顺从内心的回应。这个吻结束的时候,她羞惭不已。她回应抚摸着这个男人的面部棱角、他的每一寸肌肤,她全神贯注地吻他,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痛楚撕裂了她的心,夜色如同人鱼鳞片,在两个交融的身躯上洒下点点光晕。忧伤像一把尖刀刺穿了她,眩晕的灯影下,心底那个虚缈的自责开始光晕般一点点扩大、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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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平,浪静,潮退,雾散,他内心突然升腾起一种要带她私奔的冲动。他们原本就是一个共同体,哪怕那爱会把他勒住,哪怕那爱会让他无法呼吸甚至死亡,哪怕那爱没有办法获得幸福,只要能相互取暖,他们也要迎向黑暗。

在矿界,在商场,表面上他像是一个无情无义的疯子,实则他的内心总是在某种特定的时刻,围绕着她滋生出各种版本的表演。他曾想象着自己会杀了她,想象着她在自己的富有面前的羞惭,想象着报复她的快感,可是他没有想到,有一天,他还会重新爱上这个女人!

“是你,让我成为了一部挣钱的机器!”他说,“后来,又死去多年,现在,总算又活了回来!”

她已整好衣襟,回头看着他,眼睛里的迷茫和无辜实实刺疼了他。

他咬牙切齿的恨意,像扎在一个瘪瘪的皮球上,霎时疲惫下来。

“不是吗?你能想象一个离开故乡,在一个陌生的国度生存的人的痛苦吗?皮肤不同,语言不同,生活习惯不同,周围的一切一切全他妈的不同,”他盯着她,“在这样的环境里求生存求发展的人,与死有何区别?”

“后来,我们的矿井开在一个偏僻的小城市。我在那举目无亲的陌生地域里,一个人奋斗。一次,异乡漂泊的失落感和孤寂感袭来时,我突然看到小饭馆的一块中文店牌,家香菜馆四个汉字立刻就像一团火,像一盏灯,将我吸引到店里,将我带到了许润莹面前……”他滔滔不绝地说着,“你知道,许润莹后来就成了我的老婆。可是我现在才弄明白,我跟她之间根本不是爱情,而是特殊环境里寻找到的熟悉的乡音,她能让我抛却一切疲惫和迷茫,找到一种归乡的亲切,可……我们之间根本没有爱,没有……”

她突然将食指轻轻地放在他的唇边,他便立即遭到电击般噤了声。那根嫩笋般的小小食指在他唇边小草般微微颤栗着,轻柔却坚毅地宣告着:“她在等你回家,你该走了!”

他像遭到催眠术般木然,目光与她对抗了一瞬,他竟然乖乖地收起满腔的激荡,在理智的提示下,站起了身。这个女人,永远不会离开家的。他在手握门柄的同时,盯着她:“我们还会有下一次吗?”

她摇摇头,听着楼梯间传来一阵铿锵的脚步声,脸色苍白,急切地催促他:“他回来了!你快点,快点!”

他反倒不急,返身靠在门背上,盯着她:“怕什么,是他夺我女友在先,我夺他妻子在后!”

她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恐惧,楼梯间传来的阵阵脚步声犹如千军万马,踏碎了夜,震塌了楼,她的世界瞬间变成一堆粉齑。他倾听着上楼的脚步声,将手搭在她的肩上:“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们还能见面吗?”

纷乱的恐惧之中,她连连点头,虽有应付的意思,他却知道她拒绝他其实很难。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才赫然一笑,打开门,蹑手蹑脚几步已窜到楼上,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

朱韵椰这才松了一口气,全身疲倦地靠在门框上。回家的史荆飞惊讶不已,感慨不已:“哎呀,不就是偶尔陪战友吃个饭,回来晚点吗?多大事儿啊,还不快睡,还要等着?”拽着韵椰进屋,“男人嘛,不总要有点应酬,总要在人前要点面子!”

当大门砰的一声在他们身后关上,当史荆飞毫无察觉地走进洗手间时,韵椰在这一瞬间是真的要感谢丈夫的粗心大意。

章华熙一直沉迷在自己恣意妄为的回忆中,他丝毫也没有料到,他的四周已秘密地布置下了天罗地网,公安、特警已在树林中向他悄然靠拢。

这个肩负着几十条人命的特大矿难主要负责人,此时并没有注意到危险的降临,他仍然沉浸在往事之中。他每当产生空虚就会邀请韵椰挣脱家庭的樊笼,与他一起悄没声息地私奔。只是,他却从没想过,她这样做是否出自本意,是否发自内心,似乎她的每次约会都充满艰难,她既要迎奉又要争取,既要热情又要内敛,还必须小心翼翼在自爱、自尊与幸福中之间走出一条窄窄的路。

“唉,孽缘!”他喟然长叹,“她总算解脱了!”

突然,静谧的四周使他心里发出一阵警报,但他的表情还是竭力镇静。他极目四望,四周露出了一双双猫头鹰般犀利的眼睛,他的一举一动果然进入了被监视的范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