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为官府出力就是给自己搭桥铺路 (第12/15页)

“小姐,我有点害怕。”天色渐暗,四喜看着漆黑的湖面,忽然一阵发毛。

“汉人中的孔孟之徒最是虚伪,明明想要什么,偏怕人说自己不忠不义,便不敢伸手。汉高祖是个流氓,明太祖做过和尚,都没读过一天‘子曰诗云’,可是伸手便取了江山,这多痛快。”

苏紫轩顺着这个题目往下说,四喜听得糊涂,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你这傻丫头。”苏紫轩见她懵懂的样子煞是可爱,伸手拧了她的脸,悠悠道,“你方才问为什么杀一个,留一个。杀陈玉成是不愿让僧格林沁得个好帮手,救李秀成则是想让曾国藩得个好帮手,这一出一入,关系大着呢。僧格林沁要是得了陈玉成,此番能被捻子杀了?僧王要是不死,将来湘军北伐,岂不是要撞在这堵墙上。”

“等等,小姐你说什么,湘军北伐,伐谁呀?”

苏紫轩冷冷一笑:“伐谁?同治!慈禧!恭王!还有见死不救的满朝文武。”

“啊……啊。”四喜想了半天才明白,“这就是你说的‘让一个人下地狱,让另一个上天堂?’”

“僧王已然下了地狱,曾国藩嘛,他若开国登基做皇帝,算不算上天堂?”

“曾国藩肯造反吗?”四喜怀疑地问。

“是啊,这就是我说的,曾国藩以理学名臣、孔子门生自命,让他造反等于是往自己脸上打耳光,谈何容易。可惜呀,李秀成要是不死,是曾国藩一个文武双全的好帮手。反清的把握越大,这个决心就越容易下。”苏紫轩喝下一盅酒,闭上眼轻轻摇头,“算了,过去的事不提了。反正我引着捻军杀了僧王,给湘军的北上之路除去了一个最大的障碍。这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诱惑了。咱们只要抓住机会,在他跨出一步,将迈未迈之时狠狠推上一下,他再想回头可就晚了。”

四喜这才明白,这位小姐几年来是在下着如许大的一盘棋,难为她竟然如此坚韧,终于走到了这最后一步。

“那……曾国藩要是一定不肯反呢?”四喜嗫嚅地说。

“眼下想劝曾氏造反的人可不止我们。他统领湘军嫡系,节制七省兵马和长江水师,若是要反,还真没人拦得住。他那几员大将,还有那个曾老九都精着呢,只怕早就在惦记这件事了。要是成了开国功臣,那是擎天保驾的功劳,比起来,剿灭长毛又算得了什么。”苏紫轩的微笑一现即没,眼中露出一片狠色,“他

要是不想当明太祖,那就让他当宋太祖好了。一旦黄袍加身,脱不脱下来都是谋反。为了湖南荷叶塘那几百口曾氏族人,他也得干到底了。”

四喜试探地说:“要是这样,就算曾国藩不反,他的弟弟和部下也一定会反,我们静观其变好了。”

“这种大事岂能坐等成功。我这几年一直在看朝廷的邸报,那里面有不少曾国藩的奏折。此人真正是谋定而后动,我没见过谁比他更有耐性,更懂得等待机会。造反这种大事,哪怕是九成九的把握,我料曾国藩也不肯轻举妄动,除非有十成把握才行。”

“造反哪有十成把握,否则岂不是人人都当皇帝了。”四喜失笑道。“所以我们要为曾国藩创造机会,引着他向谋反这条路走。我倒不在乎他能不能当皇帝,只要能把京城打下来,把那一对叔嫂抓到,像今天这样,一个挫骨扬灰,一个乱刃分尸,那就够了。”苏紫轩面上笼了一层寒霜,咬牙切齿地说。

“粥熬好了,天凉,小姐你趁热喝吧。”四喜听了这些原本只该放在心里的话,心中七上八下,惴惴难安,用黄杨木托盘盛了一碗粥,想借机换个话题。

谁知苏紫轩接过来,将半碗粥拨入湖中,熬得稀烂的香梗碧玉米顿时引来一群鱼儿争食。

“看见没有,想要引鱼上钩,鱼饵一定要香。”苏紫轩用筷子点了点,对瞧得愣神的四喜说,“造反定要‘兵精粮足’,前面两个字已然齐备,可是这军饷嘛,

恐怕还要我们帮湘军凑凑。”

“这得多少银子啊,怕要上千万两吧,怎么凑啊?”

“白依梅手中的那封信能派大用场。她已经去镇江找漕帮老大了,她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用那封信。”

“何况,咱们不是还有最后一招嘛。”

说着,苏紫轩瞟了一眼四喜那寸步不离身的书匣。

“大人,果如您所说,这二人对坐半个时辰,彼此间竟没说一句话。”

薛福成从“听壁角”回来,告诉派自己去的曾国藩,古平原与李万堂共处一室等候接见,一个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另一个则悠然品茗如在山野。

“看来你打听到的消息没错,这二人在京中万茶大会落下嫌隙,至今仍是同行冤家。”

“冤家最好,对头更妙,只要他们彼此竞争,最后还不是两江得利。”薛福成抚掌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