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钱财只是家业,招牌才是事业 (第12/18页)

“哦,可是……”李钦原本是恨不得置古平原于死地,可是这个想法却又改变了,至于变过的原因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儿子以为,冤家宜解不宜结。再说万茶大会也是关系我李家生意的一件大事,他又是来参加的茶商,贸然处置恐怕坏了大局。”

李钦这样说,李太太不由得多瞧了他几眼,“知子莫若母”,李钦居然能说出“冤家宜解不宜结”,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你说的不对。李家的声威不能因为这么一个人而受到损伤,再说你给张广发服了七七四十九天的丧,如今仇家到了你却畏首畏尾,这像话吗?”

李钦心下为难,他如今是真的不想再去为难古平原了,情急之下把当初在关外被古平原救了的事儿拎了出来。

“说来他也对儿子有恩,恩怨相抵,我看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

“胡说!”李太太忽然怒了,重重一拍桌子,“姓古的不过是个穷小子,救你这李家大少爷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说什么恩怨相抵,难不成你以为他的一条命能和你比,真是自轻自贱!”

李钦挨了骂,不敢言声地低下头去。

“拿着!”李太太递过来一张纸,李钦接过一看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给外面那人,让他……”李太太的声音低了下去,密密地吩咐了一番话。

“这……”李钦还在皱着眉犹豫。

李太太上下看了他几眼,忽然放缓了语气:“钦儿,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京城里卖瓜子花生、半空儿这些炒货的只有本地生意人,而那些出产上好瓜子的山东、河南等地的小贩只能把生货运到永定河外,连卢沟桥的桥面都不能踏上一步?”

李钦听母亲忽然把话题转了十万八千里,茫然地摇了摇头。

“这京城是北方寒凉之地,一过了立冬,晚上大家小户没地儿去,围着炕头闲唠嗑,中间放点炒货,熬时辰盼觉儿罢了,所以这炒货的生意特别的好。”

李钦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要扯这闲儿,又不敢打断,唯有点头听着。

“早先京里的炒货谁都能卖,沿街叫卖的小贩口音也各有不同,好生意自然有人惦记,今天你要占这块地盘,明天我要占那块地盘,打斗总是难免,为此一年总要出几条人命。后来有个山东姓许的炒货大户,把京城、河南的几个大贩子约到京郊,点起一口大炒锅,锅里烧得通红,二话不说就把自己还在吃奶的孩子丢了进去。”

“啊!”李钦听着吓了一跳,不由得就惊呼一声。

李太太却是丝毫没有动容:“那小孩儿立马就烧得皮焦肉烂,尖声哭了没两下就死在锅里。姓许的说,谁要是也敢这样,山东的炒货商人便都退出这个行当,要是办不到,连京商在内从此谁也不许在北京城里做炒货生意。他能做到这一步,山东人自然是都听他的,没一个有二话的。河南的买卖人当场退下阵来,京商里有个姓高的却红了眼,拽过自己七岁大的孩子也丢到锅里。”

“姓许的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家的二小子也抓过来丢了进去,那姓高的也跟着又丢了一个孩子。巧得很,姓许的是三子二女,姓高的是二子三女,都是五个孩子,姓高的连丢了四个孩子在锅里,最后只剩下一个快要出嫁的大丫头吓得浑身栗抖趴在一旁。而那姓许的山东人瞅了瞅自己的大小子,迟疑了半天,最后长号一声,没舍得再下手,就此输了。”

李太太平静地说着这一桩大惨事,仿佛不过是哪家菜馆添了新菜或者是戏园子里上了出新戏而已,“就这样,再没人敢来和京商争炒货生意,姓高的就此发了大财,成了京里炒货商人中抓总的,如今还是他那大丫头的后人在掌着这一块儿的生意。”

她说完看了李钦一眼,“你听明白了吗?”

“嗯,嗯?”李钦的心思还在那惊心动魄的故事里。

“我问你听明白没有!”李太太忽然厉声道。

“明白什么?”李钦慌张地问。

“难道张广发没告诉过你!京商有训,‘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谁要是想从京商的嘴里夺食,自己就得预备着掉块肉下来!”说着李太太把眼一瞪,“你是李家的大少爷,是京商将来的掌门人,连个仇家都不敢处置,以后拿什么来领袖京商!”

她指了指门外的回廊,用不容质疑的声音道:“去!”

苏紫轩带着四喜来到“客来升”客栈外,古平原刚巧不在,苏紫轩便在大堂坐等。

四喜昨天向苏紫轩回报打听来的一堆大事小情,她带回来的消息很杂,有朝堂之上的小道消息,也有零七碎八的市井传闻。苏紫轩静静听着,当听到恭亲王被传与慈禧太后不和时她的眼毛动了一下。万茶大会由恭亲王在背后操纵,京商已经内定第一的消息,苏紫轩原本不感兴趣,可是听到古平原也来了京里,她倒是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