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坐等顾客上门,不如换个卖法 (第6/17页)

先是狗叫,一条街上大大小小的狗狂吠不止,接着从各个宅院的墙角上纷纷打起灯笼照向街心,传来各式各样的喊叫声,喊的虽不一样,大抵却脱不开“报官”、“拿贼”!这4个字。

老周吓得脸都绿了,哆哆嗦嗦地盯着古平原,深怕一转眼他跑了,嘴里念叨着:“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古平原一不慌二不忙,摆了摆手:“别怕,他们乍听这一声还没辨过滋味,就是方才那嗓门,你再喊两声。”

“还喊?!”老周简直哭得出来。

“你若不喊,那才闯了大祸呢。等他们听仔细了,自然知道是风声鹤唳,也就其怪自败了。”

老周按照古平原说的,真就放开嗓子又吆喝了几声,这石佛坳的山货在大户人家里有点名气,听见是做买卖的喊生意,这才明白虚惊一场。仆从家人骂骂咧咧撤了灯笼火把,在院中喝止着看家狗,不多时沿街几座宅院的大门陆续开了,从高阶深沿上走出来的人都是管家打扮。

“呦,真是你啊。”彼此往日做过买卖,互相也都认得,见是老周,这几个人都放下了戒备心。

“是、是,几位管家,这不是今年生意不好,沿街叫卖不小心打扰了贵府,实在过意不去。”老周点头哈腰赔着不是。

“这倒罢了,你来的还真巧。我问你,上好的黄精有吗?成色要与你上一季拿来的相同,这味药我们老太太进的不错,正差不多要补货了。”

“有、有。这一季的黄精比上次的还要好,包老太太满意。”老周见果然来了生意,顿时打起了精神。

“我们家老太爷年年用老山兔的皮做护膝,不然这寒腿犯起来厉害着呢,你带了兔皮来吧。”

“那还用问,管家上次当面吩咐,我怎么敢忘。”

“我家小少爷的核桃粥……”

“最好的山核桃,个大满仁儿,小少爷要是不爱吃,我十倍退钱。”

一眨眼的工夫老周被人围上了,手脚不停打秤收钱,忙了足有一个时辰,天色已经黑透,一车山货已经十去八九,老周握着手里一口袋散碎银子,笑得嘴都合不拢。

古平原一直含笑在旁看着,虽未言语,心里却颇多感慨。他自问20出头的年纪,便已经历经人世沧桑,从有望出将入相的入闱举子,一朝获罪贬为关外苦寒之地的流犯,再冒死逃入关里,阴差阳错做起了生意,直至勇闯黑水沼,千里卖军粮,全力狙击京商,力保山西票号不失,一步步走来,古平原是真的喜欢上了做生意。

如果今时今日有一个机会,能让他重获科名,依旧成为一个新科举人,仍然能够入闱应试,古平原怀疑自己会不会再去走这条“光宗耀祖”之路,还是会义无反顾地把“公平”两个字放在心底,把“诚信”一词奉为圭皋,去做一个响当当的生意人。

他正想着,忽然老周在旁恭敬地问了一句。

“古公子,这可真神了,市集街上没人买货,这空荡荡的大街上却一嗓子喊出这么多主顾来,可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古平原回过神来,这才发觉人群已散。

“这道理其实也简单。”普通百姓卖粮之后缺钱,可是大户人家并不会因此捉襟见肘,平日的日食月供依旧要延续下去,只是土匪作乱,要聚众保宅,所以不暇分身派人日日去市集采买,甚至有可能因为市面乱而想不到有些东西已经缺乏。

“如今你这一吆喝,就是给他们提了醒,少什么补什么,而且送货上门,自然主顾盈门。”

道理确实浅,但像老周这样惯于守株待兔的人不免听得张大了嘴,喃喃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说话间,从前面不远处的宅院里又出来一人,指着他们道:“那只野山猪我们老爷说要了,这几日连夜值宿防匪,今儿还逮了一个活的,老爷说要赏大家伙好好吃一顿。”

“这猪方才有人要了半爿去,如今只剩下一半了。”老周带着点歉意道。

那人有些扫兴,想了想道:“那也行,半爿总比没得吃强,要了。”

半爿猪也有两百多斤的分量,老周的腰受过伤使不得力,古平原帮他搭了把手,一根绳把猪捆在杠子上,两个人一前一后把半爿猪扛到了后院厨房。

厨房里正大锅熬着菜,热气腾腾香气四溢,老周半天水米没打牙了,不由就咽了口唾沫。管家倒是厚道人,见状主动留他下来吃一碗菜饭。

“这怎么好意思,我一个山里人,哪敢在这宅院吃饭,没这福气,没这福气。”老周连连搓着手。

管家也没多让,拿钱过来算了账。两人结账的时候,古平原随便往四处一看,忽然发现隔着一个月亮门,门内有一棵合抱的大树,树上影影绰绰仿佛吊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