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坐等顾客上门,不如换个卖法 (第5/17页)
客栈伙计见古平原出手大方,又托他们购买马匹干粮,这都是多少能落几文的好差事,自然尽力巴结,帮古平原介绍了县城一位世代行医的老郎中来出诊,一帖伤药沁凉入骨,走路也立时松快不少。
古平原是个闲不住的人,这几日腿脚受伤不良于行,整日躺在床上憋闷得慌,现在稍好一点便早早用了晚饭,出门到街上逛逛瞧瞧。安庆已然离徽州不远,古平原听着满大街的徽音,立时勾起一肚子的乡愁,只觉得街上的人都可亲可敬,竟是怎么也看不够。
就这样走了不远,忽然一打眼看见一个熟人。说熟其实也不过刚刚相识,便是那个来县里卖山货的大车老板,这人姓周,一路闲聊得知从前也是个猎户,围猎的时候不小心被同伴的砂子枪打了腰,再上不得山,又因为人老实可信,于是猎户们公议,把进县城卖货这个肥差交给了他,算是帮衬他一家老小不至于困饿。而这个老周也真是个忠厚人,别人有这样的机会大抵都会吃些回扣吞些油水,他却从不藏私,卖多少钱总是如数交回,自己只赚一份跑腿钱,从不多拿多要。
古平原特别敬重这样的买卖人,看他方才一路上还有说有笑,如今却愁眉苦脸站在街边打着磨,就知道他遇上了难事,凑前一步问道:“周大叔,您老不是说卖了货打算连夜回去,怎么……”古平原看了看车上,就见大车上依旧是堆得鼓鼓囊囊,显见得这货卖得不顺手。
“何止是不顺手,没人买呀。”老周急得眼睛都红了。
“我听你说这山货是抢手的东西,特别是你这一车都是上好的货色,这几年来已经在县城小有名气,每次来并不愁卖,怎么这一次却乏人问津呢?”
“唉!都怪那该死的土匪。”老周一跺脚。
原来官军与长毛这么一开战,地方上顿时就起了恐慌,米面粮油盐这些过日子必需之物的价格一路飞涨,不管大家小户都纷纷囤积,市面上的银钱就那么多,都用在粮油上,自然别的商家日子就不好过了。偏偏土匪还来趁火打劫,而且胆子很大,大白天就敢在街上掠人,然后驾上快马出城,这就算是一票儿,少则几十两多则几千两才能赎回。更有甚者,老周还听人说,土匪纵火烧了一家富户,趁着家人出来救火时,一窝蜂冲进去大砍大杀一番,劫了不少财物后全身而退,所以现在整个县城的富户都是惶惶不可终日,市面更是冷清。
“我这一趟啊,算是白来了。白跑一趟倒是没什么,可是、可是那么多老兄弟信任我,让我来县城里卖货,大人孩子眼巴巴盼着我,我却双手空空地回去,人家都等米下锅呢,我这、我这可怎么说啊。”老周一筹莫展,抱着头直打唉声。
古平原想了一下,拍了拍老周的肩膀:“别慌,你这车货不是卖不出去,而是卖的不得法。听我的,包你明天一早就能起身回程。”
“怎、怎么个回法?”老周瞪大眼睛瞅着古平原。
“自然是把货卖了,拿银子回去。”
“怎么个卖法?”老周眼睛瞪得越发大。
“你以往来县城是不是就在市集街一站,等着主顾上门?”
“对啊。”
“往日这样卖没问题,因为你的货好,日久见人心牌子已经立起来了,自然可以坐等主顾。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你要还是这样卖,一车货烂干净也卖不出去,要换个卖法。”
“换?”
“对,要‘叫卖’!”
老周可为难了:“这可是城里,我一到了县城就开不了口。”
古平原早看出这老实人张不开嘴:“你能张口去叫卖,这车货就能卖得出去,不然就得原封不动拉回去。”
“那行,古公子你是读过大书的人,我信得过你,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那我现在喊主顾!”老周一想到山里的穷弟兄,也顾不上腼腆了。
“慢、慢……不是这里,这里没有你的主顾,就是喊破嗓子也无济于事。”古平原心中早有盘算,问了问老周,让他牵着骡子把大车拉到了县城西南。
“这都是富户老爷的住处,眼瞅着天都黑了,咱们在这儿叫卖,万一惹人家不高兴,被狗咬是轻的,递一张片子送到衙门去,这官司可吃不起。”老周人老实胆子也小,腿有点哆嗦。
“你放心吧,慢说我不会害你,就算退一步,我这不是也没走吗,要吃官司我打头,你就只管大声招揽主顾便是。”
古平原三番两次一打气,老周胆子慢慢大了起来,深吸口气大喝一声:“石佛坳的山货来喽,来买山货啊!”
他冷不丁这一嗓子,古平原也没提防,吓了一大跳,真想不到这老周丹田气十足,想来是喊山时练出的嗓门,把古平原的耳朵震得嗡嗡直响,缓过神来只听得原本寂静无声的街上登时热闹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