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手前行(第7/10页)

他继续挣扎着向前,气喘吁吁、跌跌撞撞,一直跑到又遇上另外两名水手,他们帮他把波伊德抬过跳板,登上等候的船只。结果,那艘船竟是“奥尔良少女号”海峡邮船,战争一开始时,他就是搭乘这一艘船朝法国出征的。

鲍德温是在涨潮时奔跑前进的。遇到退潮时,防波堤上的登船行动甚至更加费力。洛克比中士费尽艰辛抵达“毒液号”(Venomous)驱逐舰旁,才发现他们跟船只的甲板有十五英尺的高度落差。好几根电线杆斜倚着防波堤,士兵靠它们垂降登船。问题是,不论船只还是电线杆都没有固定牢靠,两者都不可预期地上下左右摇晃。只要稍一闪失,就意味着坠入大海,在船只和码头之间粉身碎骨。

“我做不到,小欧。”洛克比倒抽一口气,然后对他的朋友欧内斯特·汉明这么说。

“下去,你这笨蛋,不然我把你扔过去!”汉明吼着,“我替你扶着杆子顶端。”

洛克比想办法鼓起了力量和勇气。他滑下电线杆,并且替随后滑下来的汉明扶住杆子底部。

法军迄今尚未使用这道防波堤,不过从五月三十一日开始,海滩随处可见相等人数政策开始发挥效用。当从希尔内斯出发的“马赛陆号”机动游艇下午四点抵达时,第一项任务就是协助载运在玛洛海滩等待的大批法军。游艇的平民船长奥立佛派出小艇,大约五十名法国大兵一拥而上,小艇立刻翻覆。他缓缓往东移动,找到“法国士兵好像比较冷静的地方”,然后再试一次。这次没有问题。接下来四十八个小时,他载走了超过四百名法军。

在附近,一小支皇家海军扫雷艇舰队也在执行任务。“三王号”接起两百名法军……“杰基夫号”接起六十人……“理格号”又接起另外六十人,布赖迪讷和拉帕讷的情况大同小异。

在这项相等人数政策之下,究竟还有多少法国士兵有待撤离?不论巴黎或三十二号棱堡中的阿布里亚尔上将似乎都毫无头绪。对于在伦敦和多佛为撤退行动殚精竭虑的策划人而言,这个数字其实无关紧要,他们已经出动了所有可以下水的船只。

在整个勤务生涯中,七十八英尺长的“玛西萧号”(Massey Shaw)从未出海。它原本是

泰晤士河上的消防艇,之前跑过最远的地方,是到泰晤士河下游的利德哈姆港口(Ridham)救火。它没有罗盘,而船上的工作小组是专业的消防人员,不是水手。

不过“玛西萧号”吃水很浅,只有三点九英尺,海军总部无法抗拒它的诱惑。而且,海军总部隐隐约约认定这艘船可以帮忙扑灭敦刻尔克港口的熊熊大火。这个想法传达的倒不是“玛西萧号”的用处,而是仍然弥漫在海军总部某些角落的天真。

五月三十日下午发出志愿者招募令。有十三人被挑中,两小时后,“玛西萧号”就在梅伊副队长的带领之下上路。他们几乎连买一个小型航海罗盘的时间都没有。顺着泰晤士河而下时,工作小组忙着在船舱窗户上钉木板,拿灰色油漆涂抹各项铜制装备和水枪。情况必定非常危急,毕竟“玛西萧号”光可鉴人的器具向来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它在拉姆斯盖特接了一位带了航海图的年轻海军中尉,横越海峡之际,又有人找到一张小型潮汐表,为船只提供额外的帮助。他们在五月三十一日傍晚抵达布赖迪讷外海,工作小组着迷地端详海滩。乍看之下,那里跟一般周末假期的海岸没什么两样——密密麻麻的人群四处走动,或者三三两两地坐在沙滩上。不过有一点很不同:相较于鲜艳的夏季服饰,每个人都穿着卡其服。而一开始看似延伸入海的“防波堤”,其实是一条条穿着卡其服的人龙。

“玛西萧号”派出一艘划艇接近一条人龙,小艇却立刻因为蜂拥而上的士兵而翻覆下沉。接着,有人捞出搁浅的皇家海军快艇,希望能派上用场,不过五十个人一挤上船,这艘船也报销了。将近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又找到另一艘小船。此刻,“玛西萧号”跟海滩之间拉起了一道绳索,小船便沿着这道绳索来回拖曳,有如一辆海上缆车。小船一次只能载六个人,不过它就这么来来回回,接驳一批又一批的士兵。

最后,“玛西萧号”再也挤不下了。现在,有三十个人塞在前一天晚上六个人就嫌挤的船舱,另外还有几十人瘫在甲板上,似乎没有一丁点剩余空间。

当“玛西萧号”终于拔锚、起程回拉姆斯盖特时,夜色已深。截至目前,它一直非常幸运。德国空军始终在头顶上盘旋,但是没有一架飞机发动攻击。如今开拔了,船身划出一道磷光闪闪的水痕,被目光锐利的敌军飞行员发现。他向下俯冲,投掷一颗炸弹。落点很近,不过没击中。“玛西萧号”继续平安地航行,载回六十五名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