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和暴风雨 (第12/16页)
源二郎像是敏锐地察觉到国政的动摇。“对不起,说了多余的话。”他低下头,“不过,你还是去见一次你老婆吧,分居都这么久了。也许你觉得见不着省心,但说不定她正等着你去接她呢。”
国政正准备为刚才的失言跟源二郎道歉,却被对方抢了个先,气一下就泄了下去。他反复推敲着源二郎的提案,支支吾吾地说着:“啊,好的。”
仔细想想,源二郎的话倒也合情合理。老婆是离家出走了,但说不定她也想回来,只是意气用事,不能就这么回来。要是这样的话,我不去接她就……
国政抱着胳臂边走边想。但是,如果我破例去接她了,她到头来一句“不想回去”,事情又会变成什么样,我的面子岂不是丢尽。女婿看到自己丈人这副德行,内心肯定又会嘲笑一番吧。
国政最后也没得出该怎么办的结论,回过神来,已经到源二郎家门口了。唉,明明是打算回自己家的,结果又跟着源二郎过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时间站着的缘故,国政的小腹感到一阵空虚。既然难得来一趟,就在源二郎家吃了中饭再走吧。反正年糕汤、年节菜和给他的叉烧都还有剩。
国政走进源二郎家中,轻车熟路地在厨房热着年糕汤,还烤起了年糕。做到一半,彻平和麻美也从浅草回来了。国政急忙往烤炉里多放了几块年糕。
“我来做就好了。”彻平备感惶恐。
“不用,偶尔你也坐着歇会儿吧。”国政把彻平推回茶室。
把年节菜饭盒放到矮桌上,再把剩下的叉烧盛到盘子里,中饭就准备好了。四人围着矮桌,吃起了迟来的午饭。
彻平单手端着装有年糕汤的碗,激动地说道。“浅草寺的人真不是盖的,除了人头什么都看不到,简直就是‘银山银海’。”
“小平平,那个叫‘人山人海’。”麻美温柔地指正道。
“这样啊,完了,呵呵。”彻平害羞地扭了下身体。
有什么“完了”的,是说对惯用句的了解到了“完了”的程度吗?在国政看来,彻平的语感哪儿哪儿都是谜,为了不失礼于人,他象征性地附和了几句。
“人那么多,你们还能这么早回来?”源二郎一边跟咬不断的年糕做斗争,一边问道。
“觉得一直等着好蠢,后来……”彻平说,“就在老远的地方扔钱了。”
“因为我们家小平平不喜欢排队嘛。”麻美豁然地笑了笑。
既然讨厌排队,干吗元旦还要去浅草寺。在国政看来,彻平的所作所为也是个硕大的谜团,不过他什么都没说。
“你啊,完了。”源二郎有些不耐烦地开了口,“你的香钱没送到神手上,而是掉谁帽子里了呦。”
“没关系,才五日元。那个人带着我那份一起祈祷就够了。”
真是有什么师父就有什么徒弟。香钱也一样,说的话也这么像。
“彻平虽然排队没耐心,但其他事看得都很开,这是他的优点呀。”麻美又豁然一笑,嚼了好一会儿鱼糕。
真的看得开的是麻美,彻平那个不叫看得开,是粗线条吧。国政想是这么想,但他还是忍住没有说出口。
“哎呀,你夸太多啦。”“哪有。”……彻平和麻美又打起情、骂起俏。
大中午的在茶室,源二郎和我还都在场……国政怀着微妙的情绪把视线从相互凝视、紧紧贴在一起的彻平和麻美身上移开。
“好啦,啊——”彻平和麻美相互喂起了黑豆。
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白痴情侣”。国政翻开脑中的“年轻人用语词典”,把这个一知半解的单词和眼前的画面挂上钩。
源二郎则根本无视自己“恋”入膏肓的徒弟,看起了报纸。也许是因为戴上老花镜也看不清纸面上的字,源二郎的脸和报纸间的距离就像是月球和地球那么远。
室温好像都因为彻平和麻美上升了三摄氏度。国政脱下上衣,叠好放在膝盖一侧。封杀好两个年轻人发散出来的桃色邪念,他又开始纠结要不要去接老婆回来。
仔细想想,国政也曾有过像彻平和麻美、源二郎和花枝一样,跟老婆和睦相处的时光。
国政和他老婆清子第一次见面是在相亲会上。
据说是因为他母亲跟他说对方是“老实的好姑娘”,强烈要求他去赴会。那时,他父母一心也只盼着他能过上安稳的日子——上个好大学,进个好公司,有个好家庭。也许是因为战争时目睹了国家和人民陷入混乱的惨况吧。还有就是,战后实际感受到城市复兴和经济蒸蒸日上。积累知识、赚钱、构建安稳家庭——他们坚信这是抵达幸福的唯一的路。
国政的父母也因此觉得源二郎难以亲近。源二郎是他们儿子的发小,他来家里玩的话,他们会亲切地招待他,也真的会费不少心。但是,他们内心对于源二郎自由奔放的言行举止又多少有些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