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科斯特洛家族(第9/16页)
“来了,年轻人!”吉布里尔回来了,拿着一瓶苏打水和一板药片。
我服下两粒药片,喝了三杯水,感觉好了些,虽然头还是很痛。
我沮丧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我已经四十六岁了,脸上的皱纹暴露了我的年龄。我的眼神愈加暗淡,深陷在眼眶中,带着浓重的黑眼圈,鱼尾纹侵蚀着眼角。曾经的黑发变了颜色,皱纹爬上了额头,脖子周围全是褶皱。脸色苍白,面部轮廓越发松弛,失去了往日的棱角和刚毅,两条突兀的法令纹从鼻翼一直延伸到嘴角,平添了一丝沮丧的神色。
我筋疲力尽,任由自己倒在沙发椅上。吉布里尔在我脸上敷了一条热毛巾,毛巾散发出胡椒薄荷的味道。我放松下来,听着他在一块皮质磨刀布上磨刀的声音。接着,他用一把泡沫刷给我涂上肥皂沫,然后手持剃刀,顺着我的脸颊和喉咙滑过。我沉浸在他熟练的动作中,回忆起“前一天”的悲惨遭遇。
与丽莎的争吵让我失去了理智。我浪费了宝贵的一天,而这一天我本该和孩子们一起度过。
理发师用温水帮我冲洗干净,又用明矾处理了一个小伤口。作为收尾,他在我脸上又盖了一块薄荷味的热毛巾。我闭上眼睛,听到一阵铃声。又一位顾客进来了。
我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躺了一会儿,希望能最大程度地恢复体力。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向我打了声招呼:
“我的孩子,你是想让皮肤柔软点儿吗?”
我吃了一惊,扯掉盖在脸上的毛巾,看见苏里文坐在我旁边的沙发椅上。
他更瘦了,脸上布满深陷的皱纹,看上去十分疲倦。但他的眼睛仍旧那么有神,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见到你真好,”我给了他一个长长的拥抱,“我很抱歉,上一次我们错过了。”
“是的,我知道,丽莎告诉我了。你把事情全搞砸了。”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错。”我为自己辩解。
苏里文咕哝了一句,然后转向吉布里尔,为我们做了介绍。
“这是我的孙子,亚瑟。我和你说起过他。”
“就是他吗,那个会消失的男人?”
“完全正确!”
理发师拍了拍我的肩膀。
“知道吗?我从1950年就开始给你祖父刮胡子了。苏里文和我,我们认识六十年了。”
“没错,老家伙!那么,你是不是该去储藏室找一瓶威士忌来庆祝一下?”
“我有一瓶二十年的布什米尔,就等着你给我说说那些新鲜事呢!”理发师转身走了。
苏里文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拨了一串号码。
“我现在打给丽莎,她在加利福尼亚拍电视剧。”
这个消息让我很沮丧。我已经下定决心,不再浪费一丁点儿时间,好好修补我们之间的关系,但见不到妻子的现实让我不知所措。
“索菲娅和她在一起,但你儿子还留在纽约。”苏里文告诉我。我感到好受了些。
祖父和丽莎说了几句话,把手机递给了我。
“你好,亚瑟。”
丽莎的声音直爽而坚定,永远那么动听。
“你好,丽莎。上次的事情,我很抱歉。”
“你应该感到抱歉。我等了你整整一个晚上,而且本杰明也在等你。”
我把手机贴在耳朵上,避开其他人,走到人行道上。我产生了一个想法。
“也许我可以去加利福尼亚看你?如果我现在出发去机场……”
“那样做对我们大家没什么好处,”她打断了我,语调有些尖刻,“相反,我觉得你应该花点儿时间和本在一起。”
“他怎么样?”我担忧地问。
“准确地说,他不好,一点儿也不好。”她语气中带着责备,声音低沉,“现在没人能管得住他。在学校里,他不学习,和所有人打架,偷东西,逃学;在家时也好不到哪儿去,没人能开导他。说他不愿意配合都算是比较委婉了,他有时甚至很暴力。我已经管不了他了,苏里文是唯一能够和他讲通道理的人,但也不是每次都有效。”
她声音里的苦恼让我深感震惊。
“也许应该带他去看看心理医生。”
“本已经看了几个月的心理医生了,是学校建议的。”
“那医生怎么说?”
“医生认为他的行为是在寻求帮助。可是,我不需要一位心理医生来告诉我,说本对我们一家人的处境感到很失望。或者说,是对你的处境……”
“所以,又是我的错!那你在距他四千公里之外的地方生活,这也算对他好吗?”
“我每周都会去看望我的儿子。我不是全职妈妈,不可能整天待在家里,吃着安眠药和抗抑郁药,乖乖等你回来。”
我看着对面人行道上的行人。
二十年来,哈莱姆的街道也变了很多,现在这里有更多人,更多家庭,更多孩子的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