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二十四风向灯塔(第4/7页)
虽然听上去有点儿奇怪,但我从未想过要和生父见面。我把这事藏在心底的某个角落,任凭记忆慢慢流逝,直到将它遗忘。家庭的纽带并非仅仅来自血缘关系,在内心深处,我姓科斯特洛,不姓朗格卢瓦。
“好了,你决定了吗?亚瑟。”他大声说,“这所破房子,你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我点了点头。我此刻只期盼一件事,就是用最快的速度结束这场假面舞会,然后回波士顿去。我拔开笔帽,正准备在文件结尾处签名的时候,突然想尝试和他再次交谈:“你真应该告诉我更多事情,爸爸。”
“所有你该知道的,我都已经说了!”他有些恼火。
我不会向他低头。
“不可能!如果你还有一丝理智的话,应该很清楚你说的这一切完全站不住脚!”
“我这是在保护你!”他脱口而出。
这话出人意料。吊人胃口,又带着些许真诚。
我看他双手微微颤抖,不禁瞪大了眼睛。
“保护我什么?”
他又点了一支烟,想要平静下来。好像有什么尘封已久的事情正在他内心深处慢慢浮现。
“好吧……我必须向你坦白一些事情。”他用推心置腹的语气说道,“一些我从未向任何人说起过的事情。”
沉默大概持续了一分钟。我从他烟盒里拿了支烟,以便给他一些整理回忆的时间。
“1958年12月,我父亲失踪四年半之后,我接到了一通他打来的电话。”
“你在开玩笑吧?”
他抽完最后一口,把烟头丢到沙砾路上,看上去非常紧张。
“他说他在纽约,想尽快见我一面,叫我别告诉任何人。我们约定第二天在肯尼迪国际机场航站楼的一间酒吧见面。”
弗兰克烦躁不安地按着手指关节。等他重新开口的时候,我注意到他已经把指甲掐进了肉里。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次重逢。那是圣诞节前的周六,我坐火车去机场找他。因为当时正下着雪,很多航班都延误或取消了。我父亲点了一杯马提尼,坐在那里等我,他看上去筋疲力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看到他哭。”
“然后发生了什么?”
“起先,他告诉我他要赶飞机,没有太多时间,然后又解释说当初丢下我们是因为没有其他选择,他说他有一些仇家,但没明确说是什么人。我问到底怎样才能帮到他,他回答说是他自己蹚了这浑水,想脱身只能靠自己。”
我很震惊。
“再然后呢?”
“他让我发誓,要我保证做到以下几件事:不向任何人提起他还活着;绝不出售二十四风向灯塔;永远不会打开灯塔地下室里那扇金属门,并且立刻砌墙把它封起来。没错,他没有正面回答我任何一个问题。我想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他,可他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对我说:‘也许明天,也许再也见不到了。’他不许我哭,说我必须坚强,因为他不在了,我就是一家之长。五分钟后,他站起来,喝光最后一口马提尼,叫我离开,去办他交代的那些事情。‘这关乎生死,弗兰克。’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这番迟到的坦白让我惊愕不已。
“那你呢,你做了什么?”
“我完全按照他的指示,做了他要求的所有事情。我回到波士顿,当天晚上就去了灯塔,然后在地下室砌了那面砖墙。”
“你从来没有打开过那扇门吗?”
“从来没有。”
我沉默了一会儿。
“我不信。你就没想过去寻找更多真相吗?”
他摊开胳膊,做了一个无能为力的手势。
“我做出了承诺,亚瑟……还有,如果你非要知道我是怎么想的,那我告诉你——那扇门后面,只有麻烦。”
“你觉得会是什么?”
“为了得到这个答案,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但我到死都会信守诺言。”
我理了理思绪:“等等,有一些事情我还是不太明白。1954年秋天,苏里文突然消失的那会儿,人们把灯塔翻了个遍,不是吗?”
“是的。翻了个底朝天。最先是你祖母,然后是我,后来是郡里的警长和他的助手们。”
“所以,那时你们打开过那扇门?”
“对。我记得非常清楚,门后是一间地下室,最多十平米,四面的土都很结实。”
“里面没有活板门或秘道?”
“没有,什么都没有。如果有的话我一定会注意到。”
我挠着头。这所有的一切都完全没有逻辑。
“那就现实一点,”我说,“如果是最坏的情况,会在里面发现什么呢?一具尸体?许多具尸体?”
“我自然也这么想过……”
“不管怎样,你在1958年就已经封死了那扇门。即使这件事真的与谋杀案有关,也早就过了法律追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