蝌蚪(第2/4页)

武器就摆在我眼前,为哥哥们报仇这个使命变得真实而具体,我像是第一次被告知。哥哥把武器放回床下。我想起我们要去加拿大上学,和白人一起接受最好的西方教育。父亲经常谈论西方教育,好像它是天堂的一部分,而他连门边都没摸到。西方教育在加拿大像森林里的树叶一样普通。我想去那里,我想让哥哥和我一起去。而他还在讲那条河,讲我们该怎么埋伏在河岸上等疯子过来。我猛地叫道:“不,奥贝!”

他吃了一惊。

“不,奥贝,咱们别干了。你想,我们要去加拿大了,要去那里生活了。”我趁他不说话,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咱们别干了。离开这里,我们长大以后会变成查克·诺里斯或者约翰上校那样的人。到时候我们再回来毙了他,甚至——”

我话还没说完就打住了,因为他开始摇头。我看到他含泪的双眼里燃起了怒火。

“怎么……怎么了?”我结巴了。

“你是个傻瓜!”他叫道,“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想要我们逃走,逃到加拿大?伊肯纳在哪儿?我问你,波贾在哪儿?”

他一开口,我脑海里美丽的加拿大街景就变模糊了。

“你不知道,”他说,“可我知道。我还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你可以走;我不需要你帮忙。我会自己来。”

在加拿大街头骑车的男孩的形象迅速退出了我的脑海。我迫切地、绝望地想讨好他。“不,不,奥贝,”我说,“我会和你一起去。”

“你不会去!”他叫道,快步冲了出去。

我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后来我怕了,不敢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怕死去的哥哥们听见我不愿意为他们报仇,就像奥班比说的那样,我去了阳台,坐在那里。

哥哥出去了好久,去了哪儿我永远不会知道。在阳台上待了一会儿,我去了后院。后院的晾衣绳上挂着妈妈的一件彩色裹身衣。我踩着一根较低的树枝,爬上橘子树,坐在上面想所有这些事。

后来,奥班比回来了。一回来就直接进了我们的房间。我从树上溜下来,跟着他进了房间,跪下来乞求他带我一起去。

“难道你不想去加拿大了?”他问。

“你不去,我也不去。”我回答。

有那么一会儿,他站着一动不动。后来,他走到房间另一头,说:“站起来。”

我站了起来。

“听着,我也想去加拿大。所以我才想快点儿把这事办完,然后收拾行李。难道你不知道,爸爸是去办护照了?”

我点点头。

“听着,要是没完成这件事就离开尼日利亚,我们不会快活的。你听好了,”他靠近我,“我比你大,懂的比你多得多。”

我点头同意。

“所以,现在我说,你听。要是我们没做成这事就去加拿大,我们会后悔的。我们不会快活。你想不快活吗?”

“不想。”

“我也不想。”他说。

“咱们走吧,”我已经被说服了,“我想跟你去。”

他犹豫了:“是真心话吗?”

“真心话。”

他仔细端详我的脸:“真心话?”

“是的,真心话。”我一遍又一遍地点头。

“好吧,那我们走。”

正是黄昏,影子像深色的壁画一样到处蔓延。哥哥早已把武器用旧裹身衣包好,放到了百叶窗外面,这样母亲就不会看到。我等着他走到我们窗子外面,拿出钓鱼线。他递给我一个手电筒。

“万一我们要等到天黑呢。”我接过来的时候他低声说,“现在时机正好,我们肯定能在河边找到他。”

我们像从前一起钓鱼时那样走进黄昏,手里拿着用旧裹身衣包好的钓竿。天边的景色似曾相识。天空红彤彤的,太阳是一个悬挂在半空中的火球。我们朝阿布鲁的卡车走去,我注意到我们街上的木头路灯柱被撞倒了,街灯碎了,灯罩里固定灯泡的电线松开了,荧光灯丝爆了,松松地垂着。我们尽量避开邻居们的目光。他们知晓我们家的事,看到我们经过身边,他们会用同情甚至猜疑的眼光看我们。

等待的时候,哥哥告诉我,之前他来奥米-阿拉河边时曾经看到有些男人摆出奇特的姿势,像是在拜神,希望他们今晚不会来。他的话还没说完,我们就听到了阿布鲁的声音。他高兴地唱着歌,歌声离我们越来越近。他在一栋平房前面停下脚步。那里有两个男人赤裸着上身面对面坐在一张木头长凳上掷骰子。他们有一块长方形玻璃板,上面印着一个白人女模特。两人按板上标记的路线掷骰子,谁先抵达得奖线谁就是赢家。阿布鲁跪在他们跟前喋喋不休,还拼命摇头。正值黄昏,他该变形了,变成非凡的阿布鲁,他的眼睛该从人的变成精灵的了。他的祈祷声低沉得像呻吟。两个男人继续玩游戏,好似不知道他是在为他们祈祷,好似他们中的一个不是金斯利先生,另一个的约鲁巴名字不是以“科”结尾。我听到了预言的最后一段:“……金斯利先生,当你的这个孩子说他准备用自己的女儿做金钱仪式的祭品的时候,他会被持械抢劫的人打死,血溅自己的车窗。万军之主、撒播绿色的人说他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