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逆流而上(第13/14页)

Nature’s first green is gold,

Her hardest hue to hold

Her early leaf’s a flower;

But only so an hour.

Then leaf subsides to leaf.

So Eden sank to grief,

So dawn goes down to day.

Nothing gold can stay.

大自然的第一抹绿意乃是金色,

她最难留住的颜色。

她最早的一片叶子乃是一朵花儿;

但是只停留一点钟儿。

然后叶子便褪为了叶子。

如斯,乐园落入了哀伤,

如斯,黎明落入了白昼。

人生的金色不可永久。

我们在五月里学习了那首诗。我曾经细致地分析过它的节奏——我一直是那么做的,因为学生们喜欢分析那语言的声音,你可以分解一首诗,不会让他们感到厌烦。他们中的大多数都理解我所说的,而就是那种课堂时分,让我感到讲授文学之美。在考试中,我也有同样的感觉,走在一排排学生当中,看他们工作。

但现在我意识到,那种单纯,只是海市蜃楼。琳达的父亲在她参加期末考试时,濒于死亡,而苏三在跟恐惧斗争,现在已被驱逐出校。涪陵的许多事情结局都是如此——甚至教书也是,它看起来像是简单直接的工作,其实却复杂,充满不确定性。人们给外面世界,尤其给外国人看的,乃是一个掩盖了情感的外饰,然而当你住的时间足够长了,能瞥见点事情的真实状况,感觉更其艰难。当然,在某个程度上,这种困难的生活在世界各地都存在——在我居留涪陵期间,两个学生死了;另一个学生堕胎,被开除;一个父亲死了;一个孩子死了;人们的婚姻在破裂。那些事情在哪儿都有发生。但在涪陵,看见生活的那一面,花的时间较长,因为开始我被当作一个外国人,保持着距离,而当距离消失了,却反而更难处理。这就好像看着一个空白而无意义的笑容,突然间发现,一生的苦难悲伤都堆积在那笑容四角。

我对我的和平队中国“服务”从来没有理想化的幻想;我不是来这里拯救谁,或是给这城市留下无法磨灭的印记。如果要说有什么的话,我很高兴在我的涪陵两年生活中,我没有建设什么,或者组织什么,也没有给这地方带来任何重大的变化。我做了一名教师,在我的课余时间,我尝试尽可能地了解这座城市,及其人民。那就是我工作的范围了,而我对那些角色感到舒服,也察觉到了它们的局限。

但现在,我发觉自己在想着,从那些天的讲课中,是否有什么东西留下了来了。我希望我的学生们那个记得那首弗罗斯特的诗,或者我们学过的别的东西。可以小到某个故事中的一个人物,或者莎士比亚诗中的一片银色——但我希望总有些东西被记住。我希望他们能够在意识的某个角落里保留一些东西,而在其单纯之美中,他们会发现一些稳定而真实的东西。那是我对文学所抱有的信仰:它的真是持久的,不受日常生活的挣扎所困扰。但同时,那里也总有些启示,而有些时候,一首“NOTHING GOLD CAN STAY”这样的诗,面对涪陵这种地方的严酷现实来说,仿佛毫无用处。

我想了一阵,然后我回去批卷。我并没有任何答案;在最后,我只能做最善意的希望。我想,他们中的大多数都会好好地过。当然琳达会好的,而莫金钱也会好的,而威廉姆斯杰弗逊弗罗斯特也会好,安妮也是,她去深圳工作了,而我的中文老师们也会好,在学生之家的那一家人也是。大多数人们都会继续生活,做到最好,而大多数的孩子也会比他们的父母做得更好。那真的就是你所能希望的了。也许苏三的情况会不太好,但对此无能为力,就好象珍妮,丽贝卡的情况一样,她们已经失去了她们的人生。没办法。

几天后,吉米给了我一卷磁带,问我能否把所学过的诗歌都录下来。他是最活泼的男孩之一,然而他从来不是一个特别好的学生;通常,他会坐在教室的后排,对任何人说任何话,都低低念着“雅虎”,或牙刷。但他一直是我最喜欢的学生之一,现在,我被他的请求打动了。

“我特别想听你念‘渡鸦’”,他说,“还有任何莎士比亚的诗。这样我可以记住你的文学课。“

我告诉他我会在晚上录这卷带子。

“还有,在你念完诗歌后,”他咧嘴笑道,“我想让你念出所有英文中的脏话,把它们也录下来。即便有些是你没有教过我们的,我也想你录下。我会非常喜欢那个的。也许其他的学生也会拷贝它。”

分了两次,我才录完我们所学过的所有的诗。在那之后,亚当跟我花了五分钟时间,对着录音机大喊着脏话,然后我把磁带交还给吉米。他也会没事的。多数人都会那样。他们都是强韧的,可爱的,有笑,有泪,像那样的人总能存活下去。那不能算是金色的人生,但也许正因如此,它会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