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二春(第11/11页)

“她是他们家第三个!”一个女人说。

“哦,”我说。“他们肯定罚了很多钱。”

“不,”那女人说。“他们的房子给推了!”

“什么?”

“他们的房子给推了!”

“推了?”

“是!”

我不能置信,我在笔记本上写下那个字眼。“这个推了?”

“对的。”

那个词儿有很多意思:去推,转,切,移动,延迟,举荐。但说到推房子时,只是说你把它给推倒掉。当地的计划生育官员把这女孩的家给推倒了,因为她是第三个孩子。

我在外国的媒体上读到过类似的故事,但我总是想它们只发生在很偏远的地区。但我察觉到,我走了一天,而这个美丽的小河谷一点也不偏远。

那些老妇人摇着头,看着那小女孩。听到这番谈论,她显得很不自在,她的表情好似说:我很抱歉。毫无疑问,若你知道你的出生导致了家里的房子被推到,这个小孩的成长将受多少困扰。但在她的眼里还有别的东西;它的意味不清晰,无法定义,而它基本上就是说:有些事情比钱和房子更重要。那些老妇人也看到了它。其中一人轻轻抚摸那女孩的头发,然后她跑去跟别的小朋友玩去了。

我没能到去年的露营点。我花了太多时间跟人们聊天,最后缩短了路程。但我在乌江上的山上找到了一个好的地点,在那儿,我吃了晚饭,读了托德威廉姆斯的自传。我下了决定,在我人生余下的每个春天,都要重读一遍这本书。他每次去红袜子那儿工作时,都不是特别高高兴兴,而我对此表示敬意。在他的声音里还有一种鲜明的美国味儿——那种张扬姿态,粗俗的俚语,文章的节奏。我尤其喜欢这本书如此开始:

“我想要成为历史上最伟大的击球手……”

在上午,我早早起来,找到了一艘往下游去的船。水位低低的,河岸两旁的砂岩山崖白而干净,突出在粉绿色的乌江水面上。在水线上方十五英尺处,我能见到岩石上的暗黑的水迹,那将是夏天河流要上涨的地方。今天是星期天,船上满是返回学校的农村孩子。我站在船尾,看着白色的山崖滑入雾气之,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这地方了。那是我在涪陵的最后一个春天。

(以上蓝色部分文字由“Hi!PDA”论坛starship补译)


[1] 译注:很多上了年纪的美国人不敢来中国,这是普遍现象。或许可说是美国媒体妖魔化的后果,也反证出中国政府的国际公关还有多少功课没做。希望奥运会能起到这个公关作用。

[2] 译注:何伟似乎对那段中国历史还不算很清楚。自从中苏关系在1960年代初破裂后,很多的“备战”都是针对苏联的,而非美国核弹威胁。

[3] 译注:我想起高中时候的两次死亡。一个是同班的男生,他来自乡下,突然退学,大约半年后,听说他死了,不明死因,大家都回避谈论,包括老师;另一个,是三十来岁的体育老师,听说他得了淋巴瘤,也是大约半年后,就死了。

[4] 译注:这个情况现在也发生了变化。我的两岁侄女已经在深圳的幼儿园里学唱圣诞歌了。中国的变化,从现在看过去,即便只十年,也那么巨大。

甚至,网上还流传说法,共产党内部文件建议给党员以信教自由。但以我的理解,继承邓小平的传统,现在中共政府,采取的策略,往往是,先做,不说,降低影响。

[5] 译注:同样的,我的想法是,中国在发生变化。在私营商业部门,这种管理指令肯定不会发生,而随着中国社会趋于私营化,中国人的自由在增多,以及政府部门的管辖权力,范围,在缩小。

[6] 译注:猜疑症,恐慌症,PARANOIA,在当今中国,还普遍存在,不仅是政府层面,在网络上也有很多来自民众的声音。近期的经典案例,就是西藏事件。一般说来,孤立的社会,孤立的人,和外界缺乏交流的,比较容易陷入这种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