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孩子(第14/19页)
瓦尔特本想睡一觉,恢复些体力,但双手的疼痛实在难以忍受。哀号声又一次响起。
凌晨两点,列车重新启动。瓦尔特不再理会剧痛难忍的手,他的心在胸膛里剧烈跳动着。他叫醒另外三名伙伴,等待时机,随时准备越狱。这一晚的夜空没有一丝云朵,满月将四周照得透亮,就这样跳下去实在太危险了。瓦尔特望着窗外,火车正全速前进,远处出现了一片树林。
瓦尔特和两名伙伴跳下了列车。掉进铁轨边的深沟后,他在里面趴了很久。火车的红色指示灯消失在夜幕中,他举起双臂高呼了一声:“妈妈!”他往前走了很长一段路,在来到田边时,竟然撞到了一个出来小便的德国兵,那人身上还背着一把带刺刀的步枪。他立刻躲进身旁的玉米地,看准时机,飞身跃起,扑到那名德国兵背上。到底是哪里来的力气,让他还能做出这样的动作?刺刀插进了士兵的身体。瓦尔特接着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他感觉自己在飞,如同一只破茧而出的蝴蝶。
火车没在图卢兹停留,我们也不可能回家了。一路上,我们经过了卡尔卡松、贝济耶和蒙彼利埃。
日子一天天过去,大家口渴得难受。每次经过村庄时,村民们都想尽办法帮助我们。一位叫博斯卡的狱友在小纸片上写了几句话,然后扔出窗外。一位妇女在铁轨边将纸片捡起来,交给了博斯卡太太。上面写着:8月10日,火车途经阿让,他一切都好,不必担心。然而,这位太太再也没能见到自己的丈夫。
到尼姆附近的一处车站时,我们得到了一点水、干面包和过期果酱。这些东西实在难以下咽。车厢内,一些人已经开始精神错乱。他们口吐白沫,站起身来不停转圈,大声喊叫,最后倒地,全身痉挛而死。整个过程看上去就像发狂的疯狗在横冲直撞一样。纳粹想让我们通通这样悲惨地死去。依然勉强保持着清醒的人,根本不敢朝他们看。于是我们只好闭上眼睛,捂住耳朵,蜷缩成一团。
“他们真的会一直发狂下去吗?”克劳德问。
“我什么都不知道,但快让他们别叫了。”弗朗索瓦哀求道。
远处,炸弹落到了尼姆,我们的火车在勒穆兰停了下来。
8月15日
列车好几天都没动静了。一位饿死的狱友被拖下车去。一些病得很严重的人获准下车去活动活动筋骨。他们沿途采了些草回来分给大家吃。饿得发慌的犯人们为了这不算食物的东西争得不可开交。
美国人和法国人已经在圣马克西姆登陆。舒斯特绞尽脑汁,拼命想办法从盟军的包围圈中突围。怎样才能通过罗讷河河谷呢?河上的桥已经全部被盟军炸断了。
8月18日
也许是找到解决办法了,火车重新启动。来到某个道岔的时候,铁道工人打开了一个车厢的插栓。三名狱友成功地从隧道逃脱。还有一些人在距罗克莫雷尔逃跑几公里的地方如法炮制,离开了这座人间地狱。舒斯特让列车开进岩洞来躲避轰炸。这几天里,英、美的飞机好几次从我们头上飞过。躲在这个地方,抵抗组织也找不到我们。不会有其他列车出现在我们周围,整个国家的铁路运输都已经瘫痪了。战争在如火如荼地进行,抵抗组织也在一天天不断扩大中。由于横跨罗讷河的铁路桥已被摧毁,舒斯特竟命令我们步行。对他来说,我们不过是七百五十个奴隶,得为那些盖世太保的家人以及德国士兵们效劳,将他们的行李驮过去。
8月18日这一天,毒辣的太阳照在我们已被跳蚤和虱子摧残得一塌糊涂的皮肤上。大家被编排成一列一列,艰难地提着德国人的行李和他们从波尔多偷来的一箱箱葡萄酒,慢慢往前走着。让饥渴难忍的我们面对如此美味的酒,简直胜过酷刑。有的人累得瘫倒在地,再也没有爬起来,德国人对准他们的脑袋就是一枪,像杀掉一匹老马一般随便。于是还有点力气的人纷纷对体弱者伸出援手。只要有人倒下,旁边的人就赶紧将他团团围住,务求在被德国人发现之前把他扶起来。道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的葡萄园,藤枝上结满了夏季早熟的果实。我们多么想摘些下来润润自己干得冒烟的喉咙啊。然而,德国士兵对我们大声喝令,让我们不要拖拖拉拉,却在我们面前不断往头盔和嘴里塞着这可口的葡萄。
我们一边走,一边看着葡萄藤边的这些魔鬼。
我脑海中突然出现了《红色的山冈》的歌词。你还记得吗?“饮这里的葡萄酒,便是饮伙伴们的鲜血。”
已经走了十公里。有多少伙伴倒在了这段路途上?当我们路过村庄时,村民们都用惊愕的眼光望向这支奇怪的队伍。有人想上前来帮助我们,想给我们送些水喝,但纳粹粗暴地将他们推到一边。如果有人家打开窗户,士兵就会向里面射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