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纵队(第6/10页)

这第一项任务我们算是完成得相当顺利。我让克劳德藏在街角,自己走进了楼里:毕竟,偷自行车可能会被判两年监禁。走廊里空荡荡的,正如埃米尔所说,停着三辆自行车,紧挨着,没有上锁。

埃米尔让我偷前面两辆,但是剩下的靠墙摆放着的那辆是运动型自行车,车架是鲜红色的,把手还是皮的。于是我把前面的那辆放到了一旁,但一不小心发出了声响。我赶紧抬头望向看门人的房间,还好,房间里空无一人,没人会发现我。我看中的这辆车并不好拿,特别是紧张的时候,我的手脚就更不听话了。好不容易安全地把两辆车偷了出来,我又发现自行车的踏板紧紧缠在一起,怎么分都分不开。在无数的尝试外加心脏一阵剧烈跳动之后,我终于把分开的两辆车推到了弟弟面前。克劳德已经等得两眼发直了:“你怎么才来啊?!我的天!”

“别吵了,给你车。”

“为什么不给我红色的那辆?”

“因为它对你来说太大了!”

克劳德不停地嘀咕着什么。我警告他,我们正在执行任务,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他耸耸肩膀,骑上了自行车。我们沿着废弃的铁路飞快地朝鲁贝尔的老火车站赶去,一刻钟后来到了约定的地点。

埃米尔开了门。

“埃米尔,快看我们的自行车!”

他的表情很奇怪,好像并不想见到我们。随后他让我们进了屋。詹瘦瘦高高的,微笑着看着我们。雅克也在屋里。他先是祝贺我们俩顺利地完成了任务,但一看到我选的红色自行车,就开始放声大笑:“查理会处理的,要让它不那么显眼才行。”

我还是搞不懂到底有什么可笑的地方,大概埃米尔也一样,因为他看起来很不高兴。

一个穿着运动衫的人从楼上走了下来,他就是这个房子的主人,也是我们的机械师。他负责装配自行车、制造炸弹、在火车站站台搞破坏,他向我们解释如何对组装线上的驾驶舱做手脚,还有剪断战斗机机翼上的线路。等它们被运回德国组装起来后,也没法在短时间内起飞。这就是查理,我们不同寻常的伙伴。他在西班牙内战中被打掉了几乎所有门牙;他的口音自成一派,混合了他所到国家的各种语言,所以没人真正听得懂他到底在讲什么。查理是我们队伍中不可或缺的人物,没有他,我们接下来几个月的行动就不可能展开。

这一晚,就在这间老火车站改建的屋子里,我们这群十七岁到二十岁的年轻人积极地做着战斗的准备。刚刚还因为看到我的红色自行车而爆笑不已的雅克,现在的表情充满了忧虑。我很快就明白是为什么了。

又有人敲门。这次进来的是卡特琳娜。她长得很漂亮。从她与詹的对视中,我猜测他们是一对恋人。但这不现实。詹坐在桌子旁,一边为我们讲解方向盘的操作方法,一边解释说,地下抵抗运动的第一条准则就是不准谈恋爱。因为这太危险了,如果一方被捕,另一方很有可能为了拯救自己的爱人而泄露机密。“抵抗运动者必须满足的条件就是,互不相干。”詹嘴上这么说,实际上,他的命运已经与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紧紧相连了。弟弟什么也没听进去,他正对着查理做的煎蛋大快朵颐,我要是不上前阻止的话,他应该会把叉子也一并吞下去。盘子里的吃完了,弟弟的眼睛偷偷瞥向锅里。查理笑了笑,站起身来,又给他盛了一些。他做的煎蛋的确好吃,对于饥肠辘辘的我们来说,更是如此。他在火车站后面有一个菜园子,里面养了三只母鸡,还有几只兔子。园丁便是查理日常的身份。这一带的居民都很喜欢他,也不介意他那浓重的外国口音,因为他会常常送蔬菜给大家,而他的菜园无疑也是人们惨淡生活中的一抹亮色。

詹说起话来非常稳重。他只比我大一点点,但看上去成熟得多,冷静的外表让人不禁肃然起敬。他的话语总能让我们精神振奋,我仿佛可以看到他身边围绕着光环。他给我们讲述了马塞尔·朗杰及兵团第一批成员完成的任务,听起来真是恐怖。马塞尔、詹、查理和何塞·里纳雷兹一年前就来到图卢兹加入战斗了。一年的时间里,他们往纳粹军官的晚宴上扔过手榴弹,点燃过一艘满载汽油的小艇,烧毁过一个德国货车车库……他们完成的任务多得一个晚上都说不完。詹用的字眼很恐怖,但语气异常柔和。这种温暖的感觉正是我们这群流离失所的孩子最需要的。

接着,詹不再讲话了,因为卡特琳娜从城里带来了兵团首领马塞尔的消息。他被关押在圣米迦勒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