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11/13页)

“茶就很好。”菲茨在一把椅子里坐下,漫长的旅途让他那条腿疼痛难忍,“情况怎么样?”

“你带枪了吗?”

“是的,我带着。我的配枪在行李里。”菲茨有一把1914年颁发给他的韦伯利马克V。

“请把它放在随手就能拿到的地方。我自己一直都带着枪。”安德烈解开上衣,露出了皮带和皮套。

“你最好直接告诉我为什么。”

“农民们成立了一个土地委员会。一些社会革命党人跟他们接触过,给他们出了些歪主意。他们声称有权接管那些我没有耕作的土地,分给他们的人。”

“你们以前遇到过这种事吗?”

“我祖父活着的时候有一次。我们绞死了三个农民,以为这事儿就过去了。但那种邪恶的念头一直潜伏着,过了这么多年又蠢蠢欲动了。”

“这次你采取了什么行动?”

“我给他们上了一课,让他们明白我为了保护他们不受德国人的侵略而丢了一条胳膊,他们都不说话了。直到前几天,五六个当地人从部队回来了。他们声称自己退伍了,但我敢肯定他们是逃兵。遗憾的是无法查证。”

菲茨点了点头。克伦斯基的进攻以失败告终,德国人和奥地利人联手反击。俄国军队分崩离析,德国人正向彼得格勒进犯。数千名士兵逃离战场,跑回了农村老家。

“他们随身带着自己的步枪,还有手枪,肯定是从军官那儿偷的,或者缴获德国战俘的。总之他们全副武装,满脑子都是危险的念头。有个下士名叫费奥多尔・伊戈洛维奇,看来是这伙人的头目。他跟管家格奥尔基说他不明白为什么我还在宣称拥有所有土地,更不用说休耕地了。”

“我不知道军队里的人都是怎么回事,”菲茨恼怒地说,“他们本来应该懂得尊重权威和纪律,可结果似乎恰恰相反。”

“今天早上的事恐怕有点麻烦,”安德烈继续说,“费奥多尔下士的弟弟伊万・伊戈洛维奇把他的牛放到了我的草场吃草。格奥尔基发现了,我俩就过去跟伊万论理。想把他的牛赶到外面,但他关上门企图阻止我们。我背着猎枪,就用枪托砸了他的头。这些农民的脑袋都硬得跟炮弹壳似的,可这个蠢货一下就倒在地上死了。社会主义者正好拿这事儿当借口,把他们都煽动了起来。”

菲茨礼貌地掩饰着自己的反感。他不赞成俄国人打下人的做法,但这导致的不安局面并未让他惊讶。“你告诉别人没有?”

“我给镇上送了信,报告亡人事件,要求派警察或者军队维持秩序,不过我的信使还没回来。”

“所以,眼下我们要靠自己了。”

“是的。如果情况恶化,恐怕我们必须把女人们送走。”

菲茨的心情一落千丈。眼前的局面远不如他的预期。他们很可能统统被人杀掉。来这儿简直是个可怕的错误。他得赶紧离开,越快越好。

他站了起来。想到英国人时常向外国人吹嘘自己处变不惊,便说:“我最好去换件衣服准备吃晚饭。”

安德烈送他去楼上的房间。詹金斯已经取出他的晚礼服熨好了。菲茨开始脱衣服。他觉得自己很蠢,让碧跟自己陷入险境。关于俄国国内的状况,他已经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但这份报告实在不值得冒如此大的风险。他听了妻子的话,这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他决定明早赶第一趟火车离开这里。

左轮手枪就在梳妆台上,跟他的袖扣放在一起。他检查了一下部件,然后打开弹膛,装上点455韦伯利子弹。礼服上没有任何藏手枪的地方。最后,他把枪塞进了裤袋里,那地方鼓了起来,十分难看。

他叫来詹金斯收起自己的旅行服装,然后走进碧的房间。她穿着内衣站在镜子前,正往脖子上戴一条项链。她看上去比平常更加丰腴,乳房和臀部更显滞重,让菲茨突然想到她是不是又怀孕了。他回想起今天上午她在莫斯科时还犯过一次恶心,当时他们正坐车去火车站。他想起她第一次怀孕时的情景,现在回忆起来简直是一段黄金般的日子,他同时拥有艾瑟尔和碧,世界也没有发生战争。

他正要告诉她明天必须离开,这时朝窗外瞥了一眼,一下子愣住了。

这个房间位于整栋房子的正面,俯瞰公园和一片连接附近村庄的田野。吸引菲茨注意的是远处聚集了一大群人。他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靠近窗边向外张望。

他看见上百个农民穿过公园慢慢靠近这栋房子。尽管外面还是白天,但很多人手里都拿着火把。他看清了,有些人手里还端着步枪。

他骂了一句脏话:“嗬,他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