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10/13页)
战士们来回看着上校和格雷戈里。这是一个危急时刻,格雷戈里觉得自己从未如此靠近死亡。
格雷戈里意识到自己处于劣势。他竭力在劝说这些人,却没去考虑劝说失败自己该怎么办。他的步枪背在肩上,但上面的保险是关着的。要想把枪甩脱肩膀拿在手里,再去扳开那个别扭的保险栓,平举起来射击,至少要花几秒钟。而上校要拔枪射击的话,比他快得多。格雷戈里一阵恐惧,强压着转身跑掉的冲动。
“谁在搞叛乱?”他反问了一句,拖延着时间,尽量不让恐惧减弱他自信的语气,“被解职的将军朝首都进发,但他的部队拒绝攻打他们的合法政府,到底谁是叛乱者?我认为是将军,还有那些准备执行他的反叛命令的军官。”
上校抽出手枪。“快滚,中士。”他转向其他人,“你们这些人立刻去学校大厅集合。别忘了,拒不服从军令就是犯罪,死刑已经恢复了。谁敢抗拒我就枪毙谁。”
他用枪指着那个下士。
格雷戈里看出这些人会听从这个权威、自信、武装的军官。他绝望地意识到,只有一个办法能让自己摆脱险境。他必须杀掉上校。
他可以做到,但动手一定要快,不过他觉得他办得到。
如果判断失误,他就必死无疑。
他让步枪滑下肩头,完全没有停顿地直接用右手拿住了,然后使出全身力气朝上校刺去。锋利的刺刀穿破军服,格雷戈里感觉它插入了软乎乎的肚皮。上校痛苦地惊叫一声,但这一击并没有让他倒下。他拿着枪的手划了个弧形,接着扣动了扳机。
子弹打偏了。
格雷戈里使劲压着步枪,上下挑动着刺刀,瞄准心脏的位置。上校的脸痛苦地扭曲着,嘴巴大张着,但发不出任何声音,随后他倒在了地上,仍然紧抓着手里的枪。
格雷戈里猛地收回刺刀。
上校的手枪从手指上滑落。
大家都盯着军官在干枯的草地上无声地扭动着。格雷戈里扳开步枪的保险栓,对准上校的心脏,近距离射出两发子弹。那人不动了。
“就像你说的一样,上校,”格雷戈里说,“死刑。”
菲茨和碧坐火车从莫斯科出发,随从人员只有碧的俄国用人尼娜和菲茨的跟班詹金斯,后者曾是位拳击冠军,因为近视而未被部队选中。
他们在布洛夫尼尔站下了火车,这是专为安德烈王子的庄园设立的一个小站。菲茨的几位专家曾提议安德烈在此地建一个小镇,包括堆放木材的场地、谷物仓库和磨坊。但这些事情一样也没做成,农民们依旧用马拉的大车载着农产品到三十多公里外的老市镇贩卖。
安德烈派了一辆敞篷马车接他们,那个乖戾无礼的车夫板着脸看着詹金斯把一只只箱子搬上后车厢,根本没想到要去帮帮他。马车沿着农田中间的土路前行,菲茨回忆起他上次来这儿的情形,那时他是公主的新婚丈夫,村民们全都站在道路两旁迎接。今非昔比,眼下气氛全然不同。马车经过的时候,田间干活的人几乎连头都不抬,村落里的居民则故意转过身去。
这让菲茨很恼火,脾气也暴躁起来,不过,当他们来到老房子前,看见午后的阳光让年深日久的石墙散发出奶油般的黄色光芒时,他感到十分欣慰。一小群衣着整洁的仆人像等待喂食的鸭子般涌出前门,匆匆围拢上来,打开车门,动手卸下行李箱。安德烈的管家格奥尔基亲吻了一下菲茨的手,用死记下来的几个英文词说:“欢迎回到你在俄国的家,菲茨赫伯特伯爵。”
俄国的房子通常又大又破,布洛夫尼尔也不例外。双层高的大厅需要重新粉刷,昂贵的大吊灯上面积满尘土,狗直接在大理石地板上撒尿。安德烈王子和瓦列莉娅公主站在碧祖父的一幅画像下面等着,画上的人紧蹙双眉,带着苛责的目光盯着他们。
碧朝安德烈跑过去,紧紧拥抱他。
瓦列莉娅是位古典美人,身材匀称,一头黑发梳成优雅的发型。她跟菲茨握手,用法语说:“谢谢你们来这儿。我们很高兴见到你们。”
碧终于放开安德烈,擦着眼泪,菲茨这才去跟他握手,安德烈伸出他的左手——他外套右边的袖子空悬着。安德烈面黄肌瘦,就像得了一场大病,黑色胡须也染上了些许灰色,尽管他刚满三十三岁。“见到你真是让我松了口气。”他说。
菲茨说:“出了什么事吗?”他们用法语交谈,两人都说得很流利。
“我们去书房吧。让瓦列莉娅带碧去楼上。”
他们离开两个女人,走进一间满是灰尘、到处是皮革书籍的房间,那些书看上去很少有人读。“我让仆人去沏茶了。恐怕我们已经没有雪利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