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谱(第8/17页)

九月,《放学后》终于在书店上架了。看到自己的书出现在书店的感觉非常奇妙,但是在公司被人索要签名的感觉却不太好。圭吾不管到哪个部门都会被人认出,这实在让我很难办。本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我特意要求讲谈社不要公开自己的公司和住所等个人信息,但是对方并没有妥善处理。坦白说,我还打算再过一段边上班边秘密写作的日子呢。

话说,《放学后》的销量不错,虽然比不上同时获奖的《莫扎特不唱摇篮曲》一书,但是也卖出十万本之多。乱步奖的金字招牌果然很厉害!圭吾不禁寻思自己何时能赶超这一销量,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十多年。

九月底召开颁奖典礼,圭吾久违地购置了西服和领带。我在公司从事研发工作,平时不需要这样的打扮。典礼上,我忐忑不安地上前致辞。说是致辞,其实也就是“感谢大家”之类的寥寥数语。后来听说这是乱步奖历史上最短的致辞了。说起来,同时获奖的森雅裕先生则滔滔不绝地讲了很多,其中还有一些相当过激的内容,事后引发了小小的争议。

派对上,很多不认识的人都过来和我打招呼,一转眼的工夫,口袋里就塞满了名片。人群中也有几张熟面孔,不过只是我单方面认识人家而已,人家可都是有名的大作家。如今已经散伙的冈嶋二人两位和井泽元彦先生等也来找我交谈。井泽先生劈头就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辞职啊?”我也与老前辈佐野洋先生打了招呼。过了一会儿,有位陌生的女士走近前来询问我的身高,我回答“一米八”。那位女士带着复杂的表情离去,据说她是受佐野先生之托来问的。佐野先生似乎一直以推理界身材最高的作家自居。他有多高呢?这个问题让我很好奇。

派对结束后,圭吾被讲谈社的人带到了银座的酒吧,那是一间著名的文坛酒吧,现在只有这个名号仍是一个传说,因为店面早已消失不见了。原来,我去的那天是该酒吧最后一天营业。多亏去了一趟,所以日后我才能时不时向驰星周他们几个炫耀:“我可是去过银座××酒吧的老前辈哦!”无论如何,那个夜晚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我还半开玩笑地想,说不定这就是最后的狂欢了。没想到,这并非玩笑。之后的十年果真再无这样的机会了。

十月里的一天,圭吾举行了有生以来首次签售会。会场设在爱知县一家有名的书店里。那天好像是个星期六,一到会场就看到很多人在排队,我又惊又喜。“天啊,太壮观了吧!原来我这么有名!”不过,没高兴多久,我就发现队伍里全是熟人,基本都是公司的同事、妻子那边的亲戚等等。同事生怕队伍后继无人,还排了两次。不知道最后到底卖掉了多少本,反正签售会算是圆满结束了。如果到此为止也就罢了,但书店老板却还不知足,他提议:“东野先生,明天去另一家分店再开一次签售会吧。”要是当场拒绝就不会有问题了,可偏偏我也兴奋得忘了自己几斤几两。我人生中第一次给这么多人签名,俨然已经觉得自己是明星作家了,于是便当即拍板:“没问题,明天再来一场!”我早已忘记了今天的签售会是因为熟人捧场才勉强撑起来的。

第二天天公作美,风和日丽。书店老板和圭吾在某车站前的书店门前搭起桌子,竖起“东野圭吾签售会”的标语,做好准备等待客人蜂拥而上。老板和我都摩拳擦掌干劲满满,一个等着卖书,一个等着签名,但是等得花儿都谢了也没有客人来。不,逛书店的客人有,可几乎没人朝这边看。偶尔有人冷淡地瞥几眼,好像在说:“这家伙干什么的啊?”三十分钟过去了,我和老板默认这次签售会已经失败,也不知是谁先提议今天就到此为止好了。收拾桌子的时候,一个小学生模样的孩子走近前来,问道:“你是在签名吗?”“是啊,我回答。”于是,小学生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张夹在报纸里的小广告,翻过来递到我面前,说:“那你在这里签吧。”我怀着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在上面签了字,还和小学生握了握手。第二场签售会就只签了这一次。我下定决心,以后无论多么畅销,也再不办签售会了。

一九八六年

这一年的三月,圭吾终于搬到了东京。之前,我辞掉了日本电装公司的工作。递交辞职信的时候,公司那边的反应是“果然不出所料啊”。有人觉得惋惜,也有人对我的做法表示理解。无论是怎样的反应,我统统当做对我的鼓励,愉快地离开了公司。说实话,我在职时曾有诸多不满,但如今回想起来,没有在公司的那段历练,也就没有作家东野圭吾,更不用说一直坚持写作了。公司是我的大恩人,这绝对不是随口说出的客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