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园梦录(第4/8页)

阿飞冲进宿舍,操起地质锤,回身就往外跑。叶岚紧紧抱住他:“阿飞,求求你,算了吧,打了他一顿就行了。”阿飞一肘把她挑出去,顺势左右开弓,啪啪给了两记朱砂掌。口中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以前怎么没告诉我!不行,我非把他的蛋敲碎不可!”说着就黑旋风似的卷出门去。

叶岚捂着一张辣脸跑回宿舍,蒙上被子哭了一顿排骨的工夫,觉出肚子也开始呜呜直哭,便起来去找阿飞。刚到他们宿舍门口,一片酒香像一条大舌头似的舔上她的面孔。阿飞正跟同屋的几个哥们儿,还有中文系的刘沛阳和生物系的老臭在推杯换盏。只听阿飞说:“妈的,我还没打够,他先跪下了,抱着我的腿流涕,说你不知道我是多么爱她呀!你可一定要好好待她呀!将来你要不爱她了可一定把她还给我呀!弄得我七分恶心三分感动。妈的你们说这么一个烂货居然给我戴了眼罩!我真应该把他们俩绑在一块儿揍。”刘沛阳眼尖,看见叶岚走进来,忙叫道:“哎,岚岚来啦,阿飞正要揍你哪!”说着给叶岚腾出个位子。

叶岚撇撇嘴说:“他就会揍人,没良心。”阿飞一蹲啤酒瓶:“对!我的良心叫狐狸精给吃啦!那小子有良心,你去找他吧。”叶岚听了,又做欲哭状。幸亏刘沛阳主持公理,将阿飞批评一番,说他不知好歹,思想封建,对亲人不够体贴等等,又夸了他一番男儿血性,英雄气概之类。众人齐声哄笑,一致决定将阿飞和叶岚赶出去单独谈谈。叶岚趁机抱定阿飞粗壮的肘条,打了个小秋千,二人低眉顺眼地出去了。

刘沛阳一声令下:“吃!”众兄弟顿时满脸是牙,老臭主动要求刷碗。魏乃清问了句:“怎么没叫吴晓强来呀?”老臭说:“人家才不愿来吃这狗食哪。”刘沛阳说:“也是呀,吴晓强最近好像发了,动不动就买两份小炒,床底下全是罐头。”魏乃清捻着唇边那几根黄毛笑道:“怕是交了桃花运吧,沛阳,你去查访清楚,咱们好好敲他一桌。”刘沛阳微微一笑:“就怕他交的不是桃花运哪。下礼拜我们班去广西实习,再见面恐怕就是下学期了,诸位应该祝我多交点桃花运才是啊!”

刘沛阳果然不虚此行。实习结束后,又在柔山媚水间逗留了个把月。没想到乐极生悲,不得不悄悄跑到柳州打了一个疗程的青霉素,心中又是喜悦又是后怕。那位江湖郎中看出他是大学生,狠狠地敲了他一笔,弄得他囊空如洗。幸亏发现了一块上写“北京大学校友会”的牌子,刘沛阳闯进去骗了50块钱,这才得以荣归。

一下火车,头一个感觉就是:北京的姑娘真难看!开学已经半个多月了,不知学校里又出什么爆炸新闻没有。急急赶回燕园,一进南大门,顿时舒坦许多:嗬,还是北大女孩儿有味儿!跑到三角地广告栏,一路看过去,倍感亲切。有一则转让女朋友的启事,两张处分上学期考试作弊学生的布告,最多的是斗大的一个“舞”字。忽然,一张大照片映入刘沛阳的眼帘,旁边一行大标题:沉痛悼念我系三好学生吴晓强。刘沛阳急忙往下看:

“我系三好学生,中共预备学员,学生会主席吴晓强同学,于九月二十五曰夜在宿舍楼顶练气功时,因发功剧烈,不幸坠楼身亡。吴晓强同学学习刻苦,思想……”

刘沛阳简直不能够相信,吴晓强什么时候学的练气功啊?真绝了。仔细一看,下面红红地盖着生物系的大印,没错儿。

琢磨了好几天,刘沛阳越想越奇怪。老臭告诉他当时谁也没在现场,是早上两个打羽毛球的女生发现的。据秃子李讲吴晓强开学以来每夜都要上楼顶去发功,可是谁也没见过。刘沛阳同屋的老孔说吴晓强死的前一天来找过他,问刘沛阳怎么还不回来。老臭说他们系料理得相当不错,吴晓强的父母来捧走了骨灰盒,对系里非常满意。

刘沛阳心里乱得像个鸡窝。实习之前,吴晓强找他说过那天晚上是误会,全是那女孩儿不好。刘沛阳做出一副表面相信心里不信的样子。实际上有一半信了,不过因为想到自己的报复行为太阴损,在感情上不能容忍自己相信而已。说起来,吴晓强对他还是不错的。在麻将桌上,吴晓强那副运筹帷幄的风度也令他十分钦佩。可是一个人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永远见不着了。上帝无缘无故在你的视野中硬抹去一个人,这个人临死也不知道曾经挨过你的一顿毒打,或许是知道了而不说?刘沛阳心头发堵,又想起跟吴晓强换睡的头一晚碰到的那个魔鬼,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你怎么才来呀!想死人家了!”一句妖声飘人耳鼓。对,一定跟她有关系,去问问看。刘沛阳给那辆奔驰换了个气门芯,打足了气,去了。“你找谁呀?”“我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