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曼陀罗(第12/22页)

此外,我如果和比较知心熟识的朋友通信,通常也是把对方寄来的信封拆开,翻过来再重新粘一个信封,以这张信封再寄回去,当然这是与较熟识的朋友通信时,就可把这张信封再“放生”回去,如此则等于多发挥一次它的生命的功能啊!

星云法师也说过,以前在丛林当学僧,每半个月发十五张草纸,一天只能用一张,那一小张草纸就显得无比的珍贵了。

想到师父们爱物惜生的行止,都使我们感到惭愧不如而心向往之!

这种行止,是充满了无限的再生与还魂,是体验到法界一如之道,认识到即使是一张纸也有生命,有无限的轮回。因此,像环境保护、像使用再生纸是佛弟子责无旁贷的责任与承担,我也希望佛教的团体能多参与环保运动,来主导这个对人类有积极贡献的潮流。

我想到诗人周梦蝶曾有一本书叫《还魂草》,他写过这样的句子:

“曾在娑罗双树下哭泣过的一群露珠,又闪耀在千草的叶尖上了!”其中有这样优美的一段:

有烟的地方就有火,有火的地方就有灶 有灶的地方就有情,有情的地方就有 就有相依相存相护相煦复相噬的唇齿 一加一并不等于一加一 去年的落叶,今年燕子口中的香泥。

想到我现在正写着的一张稿纸,可能是上一代人种的树(或者是我父亲种的树也不一定),我写的字纸若制成再生纸,很可能是百年后某一位少年要写的深情的信(或者被印成我的孩子求知的作业簿),也或者……如是思维不禁欢喜踊跃,感知每一张纸都有无限的生命,每一个字都消失了还有芬芳!

如果我们也用再生纸印佛经、印善书,那么佛菩萨也会欢喜的吧!

飞龙在天

泰锡度仁波切的绘画作品中有缥缈的云山、流动的水波、飞舞的龙王、旋转的大极、平衡的八卦、单纯的图线、浮在虚空的星球……他的题材之多,如彩虹炫目、飞龙在天。

第一次看到泰锡度仁波切的画时,我感到十分吃惊和感动。吃惊的是没想到仁波切还有时间作出这么多画,而且他的画一点也没有西藏的形式或气息,反而像唐宋时的文人画。感动的是,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看见境界如此高超的水墨画了,空阔、纯净、淡雅,仿佛是秋日田野里很好很好的天气,突然看见湛蓝的天空一样。

后来有机缘拜见泰锡度仁波切,听到他说:“对一个音乐家来说,他的心如果得到开发,我们听他的音乐就像读佛教的祈请文一样。”“佛法与艺术是没有分别的。”“接近真理或实相的方法很多,艺术也是一种方法。”更破除了我多年来的疑惑,也肯定了我一直在思索的一些信念。

作为佛的弟子,我们时常把这个世界分成“有用的”和“无用的”两部分。我们常误以为念佛、拜佛、持咒、观想、打坐、法会是有用的;而除了这些与佛有关之外的东西是无用的,例如散步、吃饭、读书、赚钱,更不用说是唱歌、跳舞、画画、听音乐了。

可是,我常常想,如果这个世界没有音乐、没有舞蹈、没有诗歌,那这个世界是多么单调乏味无趣的世界呀!我也常常抬起头来看蓝天,想象着,就是在佛的十方净土里,应该也有着音乐,也让人写诗和跳舞的吧!佛经里不也常说“欢喜赞叹,作礼而去”吗?如果没有艺术的创造,要怎么来欢喜赞叹呢?

幸而,自从有了佛教,就有许多伟大的艺术家投入欢喜赞叹的创作,令无数代无数人为之感动。许多成就者也以艺术来作为教化抒怀的工具,中国禅宗留下过许多动人的禅画,而几乎所有的祖师都是诗人。在西藏也是一样的,我每次看到藏人做的“唐卡”,里面设色之辉煌、形貌之庄严都令我悚然感佩。多年前第一次读《密勒日巴歌集》,竟为他的诗歌数度落泪。密勒日巴那从自性流露出来的歌谣,我觉得,说他是世界一流的诗人也当之无愧。

后来接触密宗,有几次看到上师的手艺精美,觉得就像魔术一样。几乎每一位仁波切都有很好的工艺训练。他们把奶油和面粉捏一捏,一瞬间就做出几个“食子”(即多玛)。他们会绘画和雕刻的更不在少数。

一位上师告诉我,在他们成长的长期训练中,文学、绘画都是必修的课程,所以艺术的修养是一位仁波切的基础训练。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看见的每一位仁波切,都能深刻体会到他们有一种活泼的、类似艺术家的气质。

泰锡度仁波切给人的印象也是如此,有着庄严的气度,以及深层的创造性的气质。当我问及他的艺术教育时,他说,他在一岁半时被认证为活佛转世时,就开始接受训练,这些教育里包括宗教哲学、三藏和密续,还有文学、天文、绘画、医学,等等,这些教育都是一对一的,让他奠定了良好的基础,而他从童年时代就很喜欢绘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