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童话(第5/12页)
他说:“我也想考三中的,我们一起。”
我们一起。
第二天,“华娱快报”的两位骨干跟我说,他们从小卖部出来就看见我和小高的背影,身高很配。
我骂:“胡说什么!”话音未落就“嘿嘿”笑起来了,无法控制。
月考之后重新排名,我们没有坐在一起,不过在走廊遇见总会说几句话,中考越来越近,我们相互打气。
我永远记得他说,你想做的事,你一定会做到。
那一年我们初中有六个人考上了哈三中。校长乐得嘴都合不拢。
空前,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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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上了高中。
我高中最好的朋友喜欢女生。高二的时候,抢走了小高的女朋友。
小高的女朋友关我什么事呢,对不对?他姥姥个大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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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都没觉得我好朋友喜欢女生这件事有什么问题。
她说自己也觉得迷茫,问我这样是不是不对。我说:“这个倒不是问题,主要是,谈恋爱这个事儿吧,它、它耽误学习。”
后来好朋友叫我去篮球场,大大方方地牵着女孩走过来,说:“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那个谁。”
我在场边看她们打球,觉得一切很美好。
知道她们的人很多。有次女孩在课堂上念作文,说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像刀与刀鞘,包容、保护、不阻挠,可以贴身放置也可以利刃破空。
上面那段是我编的。我怎么可能知道她作文具体写了啥。
但刀和刀鞘的比喻是真的。临近下课,他们同学看见我朋友惯例出现在门外等她,就集体起哄说:“刀鞘来了,刀鞘来了!”
她们后来分开了。
让我朋友最伤心的是一件小事。
曾经两个人还很好的时候,一起去江边散步,回程要坐公交车,身上却只有一百块,想要换几个一元硬币,朋友就跑去报刊亭,纵览花花绿绿的陈列,说:“还是来本《看电影》吧。”
大妈找给她90块,没有零头。她拿着钱还等呢,大妈冷漠地说,“《看电影》10块钱。”
女孩就在旁边大笑。
我听着朋友讲,她控制不住地边讲边笑,我一脸冷漠。恋人之间总有一些只有他们自己珍视的瞬间。
而朋友伤心的是,朋友无意听见女孩和新男友在报刊亭对着《看电影》的杂志大笑,显然,女孩把故事讲给了新男友。她们之间的暗语,就这样变成了他们之间的回忆。
我看我朋友这样下去实在有可能耽误高考,就试探着约了女孩聊聊。晚自习,黑咕隆咚的行政区走廊,只有远处尽头还有一盏白灯亮着。
“没办法帮她开解。我们之间是怎么回事只有她心里清楚,和我男朋友无关,和我下一任、下下一任男朋友也无关。”
很好很干脆,和我阐述来意一样干脆,这段见面可以结束了,全部对话居然只持续两分钟,大家都是高效能人士。
“好,我知道以后怎么安慰她了,打扰你了。”
我正要走,她突然跳下窗台,拉住了我的手腕。
“跑步吗?”她说。
我没反应过来,她猛地攥住我的手腕,大步朝着百米开外的走廊尽头跑过去!
我差点被拽了一个趔趄,勉强追上,她人高腿长跑得轻松,我被动跟着,后来不知怎么也生出一股豪气来,主动加快了步伐,拉着的两只胳膊原本像绷直的牵引绳,现在终于松松地垂下来,我追上了她。
奔跑的感觉真好。
风驰电掣到了灯下,恍惚间还能听见身后的走廊里传来脚步的踢踏声。
“好点了吗,你?”
我扶着膝盖喘气:“我没事。”
“我是说心里,好点没?”
我抬头望着她。她和我朋友一样,梳着有点像缺牙时期的三井寿的发型,不过柔和好看些。
“她以前跟我聊过你,说你心里很多事,但不爱倾诉。我估计好学生压力都挺大的,今天你第一明天他第一的……我也不懂。我这人做事情就这么随意,想跑就跑,喜欢谁就喜欢谁,反正我就是这样的人。你明白了吧。平时你就来这儿跑吧,能跑多快跑多快,跑完了一切都会不一样。”
我说:“好。”
女孩后来又交往过几任,有男有女,听说她最后去了英国。
我朋友大学也放飞自我了,不再困惑,轻轻松松地成了女性杀手,也有过几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她去了加拿大,依然为每一段感情沉迷,也为结局而伤心。
而我,现在遇到不开心的事,依然不会找人倾诉。
但我学会了跑步。跑到脱力,跑到比想要放弃的那一刻多一秒,然后坐在终点大口喘气,明白自己还活着。
就算其实并没有甩脱人生的任何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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